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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抵抗的方式(1)

第一章我们就确定了防御的概念——防守抵御敌人的进攻,由此可见,等待是防御的主要特征,也是防御的主要优点。

但是,我们必须要知道,防御中的等待只是相对的。等待的对象涉及空间和时间,包括全部国土、战区或者阵地,和战争、战局或者会战。如果一定要将这些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概念明确出来,我们就会发现国土防御只是在等待敌人进攻国土,战区防御只是在等待敌人进攻战区,阵地防御只是在等待敌人进攻阵地。在此以后防御者所实施的任何积极的行动,都不会改变防御的概念,因为等待这一防御的主要特征和主要优点都已经出现。

在空间范围区分等待的概念也适用于时间范畴,所以上文的结论也同样适用。所以,防御是由等待和行动这两个性质不同的部分组成的。

尽管等待和行动是两个不同的部分,但是在一次防御行动中,绝不能单纯地从时间上来划分两个阶段,因为战争是由等待和行动这两种状态交错构成的,也就是说,等待是一条连绵不断的长线,始终贯穿于整个防御行动之中。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理论像我们一样如此重视等待,也没有把等待作为一个独立的概念提出来,但是在实际生活中它已经不自觉地成为行动的根据,没有等待甚至可以说整个军事行动就不可能存在了,这就更加要求我们必须重视等待。在下面的论述中,我们还将提到这一点。

那么,等待究竟是如何贯穿在整个防御行动之中?它又产生哪些程度不同的防御方式?

我们要以战区防御来举例说明。因为国土防御涉及复杂的政治关系,我们会在“怎样计划一场战争”这一篇中来探讨;而阵地和会战的防御行动是战术上的问题,只有作为一个整体出现才能被称为是战略活动的起点。所以,只有战区防御才能说明问题。我们要确定这样一个概念:防御是一种更有把握战胜敌人的较强的作战形式。因为前文已经证明,构成防御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等待和行动,共同成为战争的起点。我们所以反复强调这一观念,首先是因为这会避免错误发生,其次,这一观念越深入人心,就能使整个防御强而有力。我们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把防御的第二个必要组成部分再加以区分——把守卫领土及战区看作是狭义的反攻,而把进一步还击却看作是同防御无关。这是毫无意义的。我们一贯主张把报复思想作为防御的基础;因为无论防御者的还击使进攻者遭受多大损失,仍不能均衡进攻和防御所带来的不同影响。

虽然防御是一种较强的作战形式,可是这个胜利是否能超过防御原来的目的,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防御不可能脱离等待而存在,所以战胜敌人这一目的只有在出现了进攻的条件下才能存在。如果没有进攻的出现,防御就只能保持原有状态,这也是防御在等待状态中的最直接的目的。只有满足了这个目的,防御才能拥有成为较强的作战形式的优点。假设一支军队奉命防守战区,那么防御将会有以下几种方式:

(1)一旦敌人进入战区,就立即进攻。这种方式的代表战例是莫尔维次会战和霍亨甫利得堡会战。

(2)军队埋伏在战区边沿附近,等待敌人出现在阵地前时主动出击,这种方式的代表战例是恰斯劳会战、索尔会战和罗斯巴赫会战。虽然这种防御方式的待敌时间并没有明显增加,但是第一种场合发生会战是肯定会出现的情况,而在这种场合就未必会出现,因为敌人可能没有足够的决心发起进攻,这也就得到了更大的等待的利益。

(3)军队埋伏在战区边沿附近,并等待敌人真正的进攻,这种方式的代表性战例是崩策耳维次筑垒阵地。这种方式将会迎来真正的防御会战,但也可以包括前两种方式的进攻行动。在这种方式中,同样不用考虑待敌时间的问题,却能够有效打击敌人的决心。因为有的进攻者面对防御者坚固的阵地,就会在最后时刻或者在进行第一次尝试后就放弃了进攻的决心。

(4)防御者在本国腹地进行防御。这种退却是为了削弱进攻者的兵力,如果防御者在退却的过程中进攻者留下一个或几个要塞,使进攻者不得不实施围攻行动,那么最终目的——进攻者被削弱到自行停止前进,或者无法抗击进攻路程的终点的会战,就会更早并且更加明显地实现。进攻者的兵力越受到削弱,那么防御者就越能以巨大的优势兵力进行攻击。

即使防御者没有给进攻者留下要塞,战略进攻中的任何前进都会削弱兵力。前进的本身和必要的兵力分割都是造成这种削弱的原因,这将在我们研究进攻的时候再详细探讨。这里提出的这个结论,已经被历次战争充分证明。第四种方式所赢得时间是最大的优势。无论是进攻者围攻要塞的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还是单纯由漫长的路程造成的前进时间,防御者通常都会赢得大量时间,这就为反攻提供了良好的机遇和主动性。

退入腹地的防御方式不仅能够为防御者带来进攻路程终点时双方兵力差别所带来的利益,还能得到不断增长的等待的利益。而这时的进攻者也不再有最初的强大决心,哪怕进攻者并没有被削弱到不能对防御者发起进攻的地步。这是因为,一方面进攻者的军队已经削弱,深入腹地的危险也已增加;另一方面,一些优柔寡断的统帅这时往往完全放弃了进行会战的想法,他们借口已没有会战的必要,或真的认为已经没有会战的必要。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防御者没有取得在战区边沿附近那样的消极结果,但他毕竟赢得了很多的时间。

上述都是基于时间因素,而有利地势和民众支持这两个因素也存在于这四种行动中。这些因素发挥的作用在以上四种防御方式中是依次增强的,因此,这四种防御方式也代表着防御力量的依次增强。但也不是说一切防御中最消极的防御是最强的,因为防御行动仅仅是延迟和推后,并没有依次减弱。防御者可以借助一切坚固而合适的筑垒阵地进行更有力的抵抗,并抓住时机对进攻者予以还击,这是最合理的行为。如果科林附近的有利阵地没有被道恩利用,他恐怕就无法取得那次胜利。遗憾的是,道恩没有在腓特烈大帝不到一万八千人的军队撤离战场时给予更猛烈的追击,否则,这次会战就极有可能成为战争史上最辉煌的胜利之一。所以,我们才能够断言,防御力量和反击力量是按照这四种防御方式的次序依次增强的。

要得到利益就必须付出代价,这四种依次递增的防御利益也是用成倍增加的代价换取的。只要我们是在自己的战区中等待敌人来犯,那么就必然会面对敌人进入时带给我们的损失,除非我们变成进攻者,这种损失才能够转嫁给敌人。而假设我们没有采用第一种防御方式,在战区的边沿附近就对敌人进行攻击,那么这种损失就会更大;敌人所深入的空间越大,时间越长,我们的损失就越大。如果我们等待敌人下定进攻的决心,等待敌人决定会战的时机,那么敌人就将长期占领他已赢得的地方,这就大大增加了我们的损失。倘若我们向本国腹地退却,这种损失将更大。

这种损失大多是在防御力量方面的损失,但这只是间接地影响到他的军队,以致人们往往感觉不到这种影响。由此可见,防御者也是在牺牲将来的利益来换得当前防御力量的增强。而这四种防御方式的效果是基于进攻的目的。一般来说,敌人进攻的目的是占领我们的战区,或者至少占领我们战区的大部分和重要的部分,仅仅为占领几普里的地方而进攻是没有独立的重要意义的。因此,我们的防御目的就是使进攻者不占领我们的战区。也就是说,只要进攻者不发起进攻,或者在我们向他挑起会战时回避会战,就可以说明我们的防御措施起到了显著作用,我们的防御目的也已达到。尽管这种成果是消极的,不能增加还击力量,但能使我们为还击做好准备。这就是防御所带来的最大优势——进攻者正在丧失时间,我们在赢得时间。

具体到这四种方式,前三种防御方式取得成果的标志是不进行决战。第四种防御方式的成果却不能用这个标准来衡量。

如果敌人在围攻我们特意为他们留下的要塞,那么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必须适时为这些要塞解围;而如果敌人仅仅是尾随我们深入腹地,这时就要用积极的行动来决定胜负。这两种状态都是由我们决定的。

虽然采用第四种防御方式能够为我们赢得充裕的时间,等待敌人的力量极度削弱时才行动,但是从防御转为反攻的前提始终不变。敌人或许能够在某一阶段占领了他所期待的进攻目标,这只是暂时的,胜负并没有就此得出,最终的决战还在将来。只要进攻者的力量日益削弱,防御者的力量日益增强,拖延决战就为防御者的胜利增加了筹码。一旦这种优势曲线的极点到来,即使这个极点由于防御者总的损失产生了最后影响才出现,就意味着反攻的时机到来,防御者必须迅速地采取行动进行决战,因为这时等待的利益将丧失殆尽。

这个带来转机的极点并没有确定的标准可以遵循,因为取决于它到来的情况和条件是多种多样的。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冬季的来临——这是自然为我们定下的界限。如果敌人已经做好了在其所占据的地方过冬的准备,而我们还没有阻止他们的可能,那么这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放弃了这个地方。托里希-佛德腊希这个例子就可以告诉我们,这个规律并不具有普遍意义。

那么究竟什么是决战呢?

我们一直把决战的形式想象成就是会战,但这并不是绝对的,因为决战可以是一系列分割兵力的战斗行动,当这些战斗行动能够产生巨大的效果使敌人不得不退却时,就导致了双方战局的剧烈变化,也就带来了决战。

决战绝不会有除了以上方式以外的其他方式。即使敌人仅仅由于补给不得不退却,那也是我们的武力抵抗造成的后果。如果敌人没有面对和攻击我们的军队,那么补给就绝不是一个重要问题。

在战区边沿附近所进行的决战和当敌人进入我们腹地时的决战,决定因素并不是相同的。唯一相同的是促使敌人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是由于畏惧我们的武力。尽管在后一种情况下,敌人在进攻过程中已经疲惫不堪,并且由于兵力分散、饥饿和疾病而受到了削弱和消耗。

而在战区边沿附近进行的决战中,敌我双方几乎仅凭武力对抗来赢取胜利,只有用我们的武力制服或者摧毁敌人的武力,才是决战的最终结果。在后一种情况中,我们的武力所起到的作用对于被消耗了的敌军而言就完全不同了。这时,决定胜负的已经不再仅仅是我们的武力因素了。敌军的消耗已经为决定胜负做了准备,当这种准备已经到达了允许我们进行反攻的程度——带来转机的顶点时,就可以引起剧变。这时,真正的决定胜负的因素只能是敌人在前进中的消耗。当然,也不能就此否定防御者的武力,因为没有哪一个战争场合是不需要武力作用的。但是我们现在仅仅是分析问题,因此就要区别这两个因素中哪一个起主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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