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何必论长短,刹那真心即永恒。
有人说:“林徽因与梁思成的结合,这或许正是最好的选择,他们既拥有世俗婚姻中的琐碎、温馨、幸福与争执,亦是事业的终身伴侣。”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1931年的11月,徽因和思成去参加傅雷博士的茶话会,会后见到了徐志摩。徐志摩每一次看到梁思成夫妇都非常开心,看到这对伉俪的和谐幸福,他心里总是充满了羡慕,也许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快乐吧。
茶话会结束以后,徐志摩告诉他们说过几天要回一次上海,时间不确定。志摩还开玩笑地说时间不定,有点像此去生死未卜啊。女人总会有她们可怕的第六感,也许是突然间有了一种不祥之兆。徽因对徐志摩说:“我和思成都觉得坐飞机不安全,你改坐火车吧。”志摩说:“放心吧,我还留着生命做更重要的事情呢,下星期我还有课。”徽因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敏感,说:“我也有课,给外国使节们讲中国的建筑。”志摩听了非常兴奋,说一定会在那天赶回来,去听徽因的讲座。
徽因讲课那天的中午,思成和徽因收到了志摩在南京登机前发出的电报,电报上说会下午三点抵达南苑机场,让思成派车去接。
那天的天气非常不好,进入秋季后的天气总是这样,尤其是北京这座城市。梁思成亲自开车到机场接徐志摩,机场人非常少,空旷的感觉夹杂着漫天的灰尘,感觉非常压抑。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志摩的航班,问了很多人都说“济南附近有雾飞机可能不能准时起飞”。等不到徐志摩,梁思成只有离开机场。
晚上,徽因的讲座座无虚席,专家和驻华使节们坐在礼堂里,等待林徽因为大家讲中国古典建筑。当她走向讲台时,大家领略到徽因的风度和美丽,她的身上拥有一种亲和力和古典美,举手投足都吸引着大家。
她微笑了一下,开始了她的开场白,标准的英语,动听的声音,专业的语言,博得了阵阵掌声。她是一个才女,说话也像诗。徽因向下看去,没有看到她熟悉的面孔。那种不安的预感又立刻袭来,而且越来越强烈。她知道,如果他没有遇到问题就一定会来,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失约过。
演讲非常成功,徽因讲解了天坛、北海和故宫,那些外国专家听得如痴如醉。
他们对中国的古建筑充满了好奇和敬意。美丽的林徽因赢得了那些洋专家的敬佩,徽因和那些人告别后,急忙回到家里,期待着能够见到徐志摩,可是徐志摩没有出现。
林徽因的心情和天气一样出现了阴霾,他们给胡适打电话,胡适也没有徐志摩的消息,大家都在期待,期待不要出什么问题。
离开就是一瞬间的事,可有的时候却是死别。
徽因在11月19日知道徐志摩遇难的消息,胡适告诉她徐志摩搭乘的飞机因雨天雾大撞到山顶,徽因听了瘫倒在沙发上,一切还是来了。冷冷的雨水冲刷着古旧的青瓦房檐,成串的水珠不断地垂落,像是一副悲伤的挽联。天空迷蒙得像是一幅水墨丹青,那浓重的氤氲变成了心头真切的悲痛,仿佛所有记忆都在这阴冷的天气里,变成化不开的哀思。
朋友们也都无法接受徐志摩的死讯,他还那么年轻,像个孩子一样无拘无束,纯净可爱,却这样走进了一个未知的孤单世界。他喜欢热闹,这样的生活他能否适应?
第二天一早,梁思成、张奚若和金岳霖赶到济南大学,和连夜乘车赶到济南的沈从文、梁实秋、闻一多等人一起到安放志摩遗体的福缘庵,商议操办他的后事。思成没有让妻子一起去,他心疼妻子那瘦弱的身体,并且这时的她又有了身孕,思成不忍心让妻子去面对生离死别的场面,所以和几个朋友去帮助筹办志摩的葬礼。
梁思成为林徽因带回了一片失事飞机的残骸,这是徽因再三告诉他带回的。他回来告诉徽因,徐志摩的遗体是完好的,只是额角有一块受伤的痕迹,徽因听了又是痛哭不止,矜持的她真的很难过,因为失去了这个挚爱的朋友。他们的缘分始于那一见面的情愫,缘于伦敦,可是这样美好的两个人,却连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留下终生的遗憾。她的举动似乎在告诉众人,她在乎。当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脆弱的时候,她的一切也暴露在众人面前,那些她曾经可以回避和避讳的凡事在他死后都不忌讳了。不管有多少人不理解他们的感情,至少他们的感情很纯很美。
有人怨,说徐志摩的死和林徽因有关,因为他要急于回去看徽因的讲演。可是真实的原因却是志摩在抵达上海后又和小曼有了争执,他们的生活总是在这样的吵闹声中开始,以前的浪漫也抵不过现实的残忍,这也是他为什么喜欢向徽因倾诉的原因。他希望小曼能够改掉不好的习惯,不再像一朵罂粟花,希望她可以和自己一起去北京。可是,最后还是激烈的争吵,小曼觉得徐志摩越来越像女人,没有了男子汉的魅力。
为了躲避这种无休止的争吵,志摩去了朋友那里,他还曾经在那儿和大家开过玩笑说,小曼说如果他坐飞机不安全,她就做风流寡妇。当时他们还把这当成一个玩笑话,还在一起谈人生、谈理想、谈生活。
飞去北京那天早上,志摩给徽因夫妇发完电报就登上了由南京飞往北京的飞机,这架飞机是从美国购回的,速率是每小时90英里。因为大雾,飞机撞上了山顶,像一只折翼的大鸟掉了下来。他曾在散文《想飞》中写过:“飞上天空去浮着,看地球这弹丸在太空里滚着,从陆地看到海,从海再回头看陆地。凌空去看一个明白——这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他喜欢飞,看着浩瀚的天空,人的胸怀也仿佛变得博大起来,所有的不快乐和整个宇宙比起来都变得渺小了。
许多人都非常喜欢徐志摩,所以各种悼念活动层出不穷,徽因也写了很多悼念志摩的文章。《悼志摩》就是最动人的一篇:“十一月十九日我们的好朋友,许多人都爱戴的新诗人,徐志摩突兀的、不可信的、残酷的,在飞机上遇险而死去。这消息在二十日的早上像一根针刺触到许多朋友的心上,顿使那一早的天墨一般地昏黑,哀恸的哽咽锁住每一个人的嗓子。”
“突然的,他闯出我们这共同的世界,沉入永远的静寂,不给我们一点预告,一点准备,或是一个最后希望的余地。这种几乎近于忍心的决绝,那一天不知震麻了多少朋友的心。现在那不能否认的事实,仍然无情地挡住我们前面。任凭我们多苦楚的哀悼他的惨死,多迫切的希冀能够仍然接触到他原来的音容,事实是不会为我们这伤悼而有些许活动的可能!这难堪的永远静寂和消沉便是死的最残酷处。”
“我们不迷信的,没有宗教地望着这死的帷幕,更是丝毫没有把握。张开口我们不会呼吁,闭上眼不会入梦,徘徊在理智和情感的边沿,我们不能预期后会,对这死,我们只是永远发怔,吞咽苦涩的泪;待时间来剥削着哀恸的尖锐,痂结我们每次悲悼的创伤。那一天下午初得到消息的许多朋友不是全跑到胡适之先生家里么?但是除去拭泪相对,默然围坐外,谁也没有主意,谁也不知有什么话说,对这死!”
“志摩,我的朋友,死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新的旅程,我们没有到过的,不免过分地怀疑,死不定就比这生苦,‘我们不能轻易断定那一边没有阳光与人情的温慰’,但是我前边说过最难堪的是这永远的静寂。我们生在这没有宗教的时代,对这死实在太没有把握了。这以后许多思念你的日子,怕要全是昏暗的苦楚,不会有一点点光明,除非我也有你那美丽的诗意的信仰!”
“我个人的悲绪不禁又来扰乱我对他生前许多清晰的回忆,朋友的原谅。”
“诗人的志摩用不着我来多说,他那许多诗文便是估价他的天平。我们新诗的历史才是这样的短,恐怕他的判断人尚在我们儿孙辈的中间。我要谈的是诗人之外的志摩。人家说志摩的为人只是不经意的浪漫,志摩的诗全是抒情诗,这断语从不认识他的人听来可以说很公平,从他朋友们看来实在是对不起他。志摩是个很古怪的人,浪漫固然,但他人格里最精华的却是他对人的同情、和蔼和优容;没有一个人他对他不和蔼,没有一种人,他不能优容,没有一种的情感,他绝对地不能表同情。我不说了解,因为不是许多人爱说志摩最不解人情么?我说他的特点也就在这上头。”
“我们寻常人就爱说了解;能了解的我们便同情,不了解的我们便很落寞乃至于酷刻。表同情于我们能了解的,我们以为很适当;不表同情于我们不能了解的,我们也认为很公平。志摩则不然,了解与不了解,他并没有过分地夸张,他只知道温存、和平、体贴,只要他知道有情感的存在,无论出自何人,在何等情况下,他理智上认为适当与否,他全能表几分同情,他真能体会原谅他人与他自己不相同处。从不会刻薄地单支出严格的迫仄的道德的天平指摘凡是与他不同的人。他这样的温和,这样的优容,真能使许多人惭愧,我可以忠实地说,至少他要比我们多数的人伟大许多;他觉得人类各种的情感动作全有它不同的、价值放大了的人类的眼光,同情是不该只限于我们划定的范围内。他是对的,朋友们,归根说,我们能够懂得几个人,了解几桩事,几种情感?哪一桩事,哪一个人没有多面的看法!为此说来志摩的朋友之多,不是个可怪的事;凡是认得他的人不论深浅对他全有特殊的感情,也是极为自然的结果。而反过来看他自己在他一生的过程中却是很少得着同情的。不止如是,他还曾为他的一点理想的愚诚几次几乎不见容于社会。但是他却未曾为这个鄙吝他给他人的同情心,他的性情,不曾为受了刺激而转变刻薄暴戾过,谁能不承认他几有超人的宽量。”
林徽因用自己独特的视角展现了拥有独特魅力的志摩形象,在她心里,他是一个对爱情执着、对艺术痴迷的男人。在她心里,他也许是她一生无法解释的一隅。
徐志摩的死,并没有把一切都结束,各种正面和负面的信息接踵而来。和徐志摩相关的女人似乎还在把这些红尘俗事延续。
在徽因临死时,她要求见见张幼仪,那时的张幼仪在国外,保养得特别年轻,也很美丽,而徽因却饱受疾病的折磨,没有了美丽,身形枯瘦。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
张幼仪没有因为徐志摩抛弃她而伤心欲绝,她从悲伤中走出来,成为一个让人瞩目的女性,也取得了自己的成就。很多人都说最爱徐志摩的是张幼仪,她自己也说:“你总是问我,爱不爱志摩。你晓得,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每个人总是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那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清楚什么是爱,我这辈子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也是一种爱,那我大概是爱他吧,在他一生遇到的几个女人中,说不定我最爱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女人,满足了徽因的愿望。
张幼仪也不清楚为什么林徽因要见她。徽因看着眼前的女人也是百感交集,也许,不是张幼仪这个女人,她和徐志摩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也许与徐志摩也不是天人相隔。当年,就是为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她放弃了一切。徐志摩用飞翔的方式结束了属于他的一切,留下的是给这些女人带来的酸楚和回忆。
没有爱与不爱,这世间的一切情爱都是缘分,林徽因在徐志摩去世后给沈从文写信说:“他若没死,我待他是仍不能改的,这可能是他说的我爱我的家胜过爱他的缘故。”可见林徽因承认对徐志摩的感情,也许她也后悔过,但是即使重新来过,林徽因仍会理智地选择。林徽因承认自己不够爱徐志摩也是因为理性和世俗的缘故让她不能投入全部身心去爱。这既是她的聪明,也是她的后悔,只是她说得很冠冕。因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丈夫梁思成,以及一大批无声地“误解、曲解和谩骂”她的人。不过她也不避讳她丈夫,在卧室的床头挂着徐志摩的飞机残骸。
那个年代的爱情,总是充满了包容的色彩,有很多的不可思议,所以梁思成似乎包容了爱妻的这份纯真的感情,直到她离开世界,徐志摩的这块飞机残骸还在她卧室的床头。他们的故事如镜中花、水中月,他们自己都看不明白,说不明白,又何况别人呢?也许至死他们都保留着那种藕断丝连的关系,在心里纠缠着那种情愫。
时机和爱情都需要把握,都是稍纵即逝,不要让爱情在现实面前徘徊,最后输给现实,也不要做第二个徐志摩和林徽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