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和施若兰彼此搀扶着,行走在小溪两旁荒无人迹的乱石草丛里,转眼又是红日西沉,眼看黑夜就要到来。虽然谁都没说话,但是来自对黑夜天生的恐惧,尤其是在这样的荒野中,还是让两个瘦小的身影越靠越近,彼此都能感觉到牵在一起的手心里凉凉的汗水。
这是一条自北向南走向的小溪流,尽管是逐渐远离黑风寨老巢,两岸的山势却越来越陡峭,越来越接近,直至深深的谷底,仅能容一两个人并排而行。
深谷里的夜色自然要比开阔地来的更早一些,隐约间,耳旁边已经听到密林深处野兽低沉的吼叫声。清楚已经无法安全从这里走出去,两人不由停下身形,几乎在心里同时生出来想要回头,重回黑风寨的想法。
就当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准备告诉彼此心中的打算时,突然左上方陡峭的山坡上传来了一声怒骂。
“你个王八蛋,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给老子送饭来?”
随即便是一阵摔碗砸瓢的声响。
“若兰姐,好像有人。”
“嗯,是有人。要不我们上去看看?”
这个时候,在两人心里已经无暇去考虑什么好人坏人了,总觉得只要是人,就比野兽要好一点。
差不多是手脚并用,才爬上陡峭的山坡,终于看到了一个有灯光透出的,用铁栅栏挡住洞口的山洞。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洞内关着一个蓬头垢面,腰背佝偻,须发皆已花白的老者。只是因为背光,所以看不清面部长相。
老人显然也发现了洛天和施若兰,开口就嚷嚷道:
“大土匪打发小土匪来了,快把食物拿来,老子要饿死了。”
“老爷爷,你是谁?我们不是土匪派来送饭的,我们也是刚刚从土匪窝里逃出来。”
“呃——!”
说话的空,两人已经来到洞口的铁栅栏边,里面的老者自然看清了他们手上不仅没有食盒,而且身上仅穿着贴身的内衣,外衣都不见了不说,内衣上也到处是被荆棘灌木扯破的口子,脸上,以及裸露的胳膊上也随处可见被划破的印痕和伤口,有些伤口还在流血。
“老爷爷你是谁?也是被山寨里的土匪抓来的吗?”
洛天仰着脸看着脸上满是惊愕表情的老者问道。
“我,我他妈就是狗屁神医鞠隐,被混蛋土匪花言巧语,骗到了这里,这一关就是六年。”
“啊?!”
神医鞠隐?!这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个名字。就是昨天在石室中,还听胡锦春和李妍提起过,说二当家王志林答应替他们寻找神医鞠隐的话,洛天和施若兰说什么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神医竟然被关在这荒野之中,而且一关就是六年。
静下心来一想,倒也不奇怪。
想必是在胡锦春和李妍修炼乾坤易出岔子之后,王志林把神医鞠隐给哄骗了过来,随即关了起来。
只是,王志林既然已经把神医请来,为什么不让他给胡锦春两人诊治呢?或许现在只能从神医身上找答案了,落下山崖的王志林和胡锦春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神医爷爷,骗你来的土匪是不是叫王志林?他已经摔死了。”
“摔死了?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消息后,神医鞠隐不再疯疯癫癫的了。
等洛天和施若兰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经过详细讲出来之后,神医鞠隐竟然沉默起来了。
良久之后,才喃喃地说道:
“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功法,真有这样奇怪的事情,那个土匪似乎也没有骗我。可是,既然把我哄到了这里,为何又不让我见他们呢?”
在谷底突然听到人声,刚才又因为好奇被关老者的身份,以及来历等等,洛天和施若兰暂时忘记了饥饿和疲累,现在一静下来,饥饿和疲累再次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在洞口外,紧靠着铁栅栏席地而坐,知道老者也没有什么吃食,只能是借着老者的存在壮壮胆子,好熬过接下来艰难的一夜。
“你们俩进来吧。”
听到神医的话,两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当神医随手把洞口的铁栅栏推开后,两个人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既然神医的行动是自由的,为什么不逃走,还要守在这里呢?
“喏,那里的石桌上有吃食,先去把肚子填饱,我有事问你们。”
一听说有吃的,洛天和施若兰什么都顾不上了,先吃饱了再说。一起走进山洞,不管好歹拿起石桌上黑乎乎的东西就吃,刚刚入口感觉有些苦涩,随着咀嚼,一种从未体会过的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直到把石桌上的东西全部吃完,两人竟然没有尝出到底吃的是什么食物。
“神医爷爷,我们吃饱了,你问吧。”
两个人牵着手来到神医鞠隐身边坐下来,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肯定会误认为他们是姐弟俩。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现在的神医鞠隐正常得很。
“神医爷爷,我叫洛天,是,是洛家寨洛家的。”
“我叫施若兰,是柳林集上施家。”
“那你们不是亲姐弟了。是怎么来到黑风寨的?”
两个人又分别讲述了上山的经过。
“刚才,你们说亲眼所见两个连在一起的男女,而且是因为修炼乾坤易功法导致的。你们可曾听他们说起过功法口诀吗?”
洛天心内一动,张口就要说自己知道功法口诀,不想脑子里突然传来小妖的声音:
“不要说,老头目的不纯。”
洛天虽然不相信眼前大名鼎鼎的神医会还他们,不过,既然小妖提醒了,那就缓一缓再说。
“神医爷爷,他们怎么可能把功法口诀告诉我们呢?”
洛天明显感觉施若兰抓着自己的手用了下力,之后才开口这样对神医鞠隐说道。
怎么,若兰姐姐也不相信神医爷爷?洛天狐疑地外头看了一眼施若兰。虽然洛天的动作非常细微,不过还是没有逃过鞠隐的眼睛。
“洛天是吧,是不是你曾经听他们提起过?”
洛天明显顿了顿,才试探着说:
“我只听那两个怪人说了几句。”
“那你还记得吗?”
“记得,好像说的是‘不分你我岁月久,须防肌体两结合。妄动欲念生不测,沉迷其间生死劫。’”
“还有吗?!”
听洛天说出来四句后,神医鞠隐猛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其行动之迅速和敏捷,完全不像刚才给两人的老态龙钟的印象,反而更像一位年轻人。
“神医爷爷,这是那两个怪物谈及二当家王志林说替他们寻找你老人家时,随口说出来的四句,我当时觉得挺有意思才记下来,再没有其他了。”
看见神医一双眼睛始终在自己脸上逡巡,八岁的洛天,难免紧张,小心脏砰砰直跳。突然听到脑子里被小妖称呼为老槽头的老者对洛天说:
“小主人,此人眼白多于主睛,属于奸诈又反复易变之人,切不可对其多言。”
显然不相信洛天的话,神医鞠隐突然伸手攥住了洛天另外一只手腕,随即三根手指便搭上了洛天的寸关尺三穴
洛天心想这下要遭,刚才被鞠隐盯着看的心慌不已,这一诊脉自然就知道自己正在害怕,之所以害怕,岂不就是在告诉鞠隐自己刚才撒谎了吗?
“放心,有我呢。”
听到脑海里小妖毫不在乎的声音,洛天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果然,鞠隐摸了一会洛天的脉搏,没有发现异常才放开了手。
洛天在在心里暗暗感激小妖时,久未吭声的书生朱志文突然开口道:
“洛天小友不必感激小妖,她并没做什么,只是说了那样一句话以安你的心而已。”
“不说话会死啊?如果没有我那句话,洛天的心跳会马上平复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