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无光的眸子定格在了生命最后的一刹那，没有恨与怒，只有一如既往的爱恋和平添的几分忧伤。可是，眸子中映照出的面容是——天仙子！
风信子竭力地蹬蹄想要站起来，可是筋疲力尽的它做不到，它只能对着杀死主人的那个身影嘶鸣。
心月注意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马儿，不，应该说是天仙子。她伸出食指对着三丈远的风信子轻轻一划，霎那后，风信子的颈部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再仔细一看，马头已经和马身分离了。
“哼哼，哈哈哈哈——”天仙子绽放出自满，骇人的笑声。
“殿下，你这样做真的会感到开心吗？”声音伴着脚步声从神殿的深处传来。
“我可不是你家心月殿下，我乃真女神——天仙子。”
身着青黑宽袍的成年女子吃了一惊，伫立在原地。
天仙子转过身扫视了一眼来人，“你是月神的祭师？”
女祭司点了点头，然后跪在了地上，她看着天仙子的身型，着装，发饰皆于心月一模一样。就唯独那张脸截然不同。本以为心月便是世上最美的了，如今见到这张面孔才知美原来没有极致。真的太美了，美得就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天仙子再次转向亦枫，俯下身在他的鼻尖上惑人的一吻，“忆儿，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所以才让你多活了这么久。可是，你是我最大的阻碍你必须得死。我原本想让你带着对她的恨意死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眼神中没有恨。甚至是最后看见了我的面容时也没有？”
“那么，心月殿下呢？”女祭司突然担心的问道。
“心月？你没有看见吗，我已经由内而外地将她吞噬了。”天仙子嘴角露出恶魔般凄凉的笑容。
“什么！她是月之天女啊，而您是夜之女神应该庇护她才对啊。为什么您要这样做呢？”女祭司素来坚强刚毅的面容上竟泛起了银光，那是泪水的闪光。
天仙子抓过一只金蝴蝶，将它于指尖捏成了粉末：“她和星一样，竟然宁愿死也要违背我的意愿。况且，忆儿对她……”
女祭司站起身来，“你这只不过是欲望与嫉妒，你想要统御天空，因而不惜杀死昼之天空转世的弟弟。你因为嫉妒他对心月的恋慕，你又吞噬了信仰、崇拜于你的心月殿下。还企图让他带着对她的恨意死去。你……”
“卑微的人类，你胆敢如此放肆！”天仙子的脸失去了笑容。
“没有，我们凡人是卑微的，可身为真神的你又能怎样呢？”
“愚蠢的人类，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吞并了曙光与日月，我活得了三位一体的真身。”
“一切？真的得到了一切吗？那你失去的呢？一直思念着你的之忆殿下，一直将你作为信仰的心月殿下，一直侍奉了你无数个世纪的星之女神，还有……现在他们都被你亲手杀了，你将永远失去他们。
“住口，你懂什么！”
天仙子恨向女祭司，瞳孔中透出了无数的光箭一齐向女祭司射去。
女祭司倒在血泊中，夹杂着微弱的喘息声道：“你得到了所谓的一切，却永远失去了真正的一切。并且，卑微的我们却拥有你所没有的东西——信仰与真情。对于它，你永远无法理解。”
天仙子半仰起头，目光却朝下前方憋向女祭司。
女祭司咳嗽，又吐出些血来，呼出最后一口气道：“你呀，才是这个世界上那个最可怜的人啊。”
我说过了，我是神！不是人！可怜，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去的你们才可怜呢。看看吧，眼前的世界，还有广袤无垠的世界都已经是我的了。而你们这些卑微的可怜虫只能任由我宰割。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们已经无法看见我脚下这被永夜覆盖的壮阔世界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天仙子突然被刺入心脏的疼痛所打住，向胸前望去，自己的手中正握着穿透自己胸膛的九弦濯香。血气开始从体内涌出。
“怎么会这样，我的意识竟没有察觉到！”天仙子诧异地自言自语。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借我之手杀了亦枫。我决不会放过你！”从天仙子身体内涌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愚昧，我本就不是人！你这虚弱的灵魂不是已经被我吞噬了吗？怎么会……”天仙子皱紧了眉头。
“亦枫，今生我是你衣袂间的浮香，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如影随形。永远，永远……”又一股声音在天仙子的脑海中回荡开来。
“该死，不是灵魂，而是她对忆儿的执念。区区执念竟敢妄途与我同归于尽。我可是超越普通神祗而存在的真神，即是天空未转世的灵魂，这世上更本没有能杀我之刃！”
天仙子的目光突然停滞了，“怎么会，不，不！这不可能……”
她的声体变成了光团，片刻后就四散开来。千年榕树下的金蝴蝶在扩散出的光辉上轻轻一吻，随即，两者便一同消失了。在所有的光辉与金蝴蝶消失的一瞬间，千年不死的榕树也顷刻腐朽。
……
月神曾经对来到神殿的第一个朝圣者说过……而九弦濯香则是在天空死后，斩开天地的创世之剑，此剑至高无上。
此剑，可斩天地。
……
仰望夜空，黑色的幕布上已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天空轰隆起来，在天空湿润前的一刹那，遥远的东方之巅传来一声哀痛的凤鸣。随后所有的凤凰都盘旋于天际，最终撞在一起，化作噬天的烈焰。只是，这不是遇火重生，而是化为灰烬的——自焚。
三天后，帝都满城的昙花在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连藏在泥里的根也没能逃掉，通通彻底腐烂。
那永不凋零的传说就此破灭，帝昙也就此绝迹。
整个世界的人们都处在了这黑暗的绝望与恐惧之中，夜空之下只剩下绝望的人们所发出的最后的悲鸣……
……
岁末，永夜的初冬。天空抛洒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为帝都披上了煞白的丧衣。七千七百七十七步悬空的雪晨之阶被厚重的积雪尽数压沉。
接着，世界之树竟枯萎了，“奥拉斯托尔”也随之崩塌。
这时一道永恒的光却从天际打开，整个世界都在银紫色的圣光中渐渐瓦解。
只听见不知是谁在用既深沉又似乎不想让人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承认吧，一直都那么浅薄无知。卑微的躯体注定得不到安放，蒙尘的心也注定得不到救赎。在我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都一起死去吧……其实我们都明白，未来和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我们一直所拥有的都仅仅是关于过去美好的、痛苦的、平淡的记忆而已。与其说人的一生是在未知中不断探寻。倒不如说其实一切都只不过是记忆被翻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