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结拜
迫不及待夜航船
森林中星星警觉豹子红口觊觎员外之女
岸上二人相遇,如此用命运交换野菊
草折茎断,腥味旋转成螺旋桨抵达灵感
二人共同完成了一次犀利
林中缓吞吞放着白天的录音
夜半,神仙呵斥着东边的小白驹
你呼吸着我的香波,如果没有一次无辜的早衰
你怎么听得出我的机械声,如果我的影子偷听你的影子
是不是想得越坏,我们越声名远扬
山伯兄,你如何救我于胃痛
月亮干燥的样子
吸取世上不少交好
四学堂之上
雄辩能不能结出杨梅
老师较瘦,思想等同密语
在与同龄人的近似中学习
学不会燕子的胡诌,育秧时田垄要有分割
更多学不会的在胸口积成青淤,等待闪电
将你我的互助认得分明,从来苦楚任意激荡
她学会雕塑一个失忆的篮子,旁侧一颗流汁的葡萄
无用拯救她,对脸时有首小诗写出她最新的不能够
学习生老病死的春天,哄着秋天拉开抽屉
冷和暖做着夕照的生意
醉了一季,同窗甜滋滋以为上虞在地理
在地壳相连处缓缓位移
五人心和四九(十八相送)
爱与恨的磁悬浮
悬空中二人斗架的时日凝成果冻
阴天让四九不敢嚷,让人心眉目微红
白鹅吃掉青春,凉粉我们分食
冒雨过境,雷声吵醒怀中满月的猫咪
正正好在摔疼了膝盖的抽象中哀求声突出异常的笋尖
万象剧烈回旋,刻往腰间的玉
亏损后要用奇特混进他的诸种喜好
坐等乌云催眠,当只能用睡或不睡区别
六马文才的天空
马文才一生暖暖的低烧
误听了今生来世荣华富贵的劝告
他咬过一粒祝英台丢掉的元宵
再赶不去麻药悄悄窜进脉搏
远足脱去朦胧,白酒带他坐在榆树枝
第三个年头,他决定不再拖欠谁
谁也别再拖欠他
动身往前一步是非洲,闪亮的小刀
昏昏然剖开河床边拾捡到的无花果
削成俊俏至峻峭的自己的脸蛋
风啊,吹它回乡求亲越早越好
“我的虎口已经推演誓言,我的孝道正在重复
播放,我的心肺等不及成为液晶”
从此只用素斋,甘愿做乖巧的色盲
内心已办好生产项链的企业
强光下的脱轨,换来一次祝英台煮白水的蝴蝶效应
七楼台会
花生壳红衣中书写着吉日
梁兄牵手小游神勾着英台不醒
马匹失去骨头,一星星磷的闪光注入
成了奔跑的形,赶去托付冥王
粮食们站起来,腊肉,梅干菜和书籍
要死要活,谁都失去耐心
整个山区都在假装下雨
盗匪滚动磨刀石拖延出门也绝不承认不识字
大浪在极远处超出弧线的地平线
举头望向这里的浮气
梁兄服用英台含过的翡翠
青色透进肉,渗入楼台的木质
稀释绕遍丘陵的红药水
反对的空瓶密集悬空
退飞中兜住无数个冥王
虚无捂热了二人互唤的小名
八化蝶
兔子和梅花鹿结成举世无双
衔住一小撮旋风当成家
山体竟是夹心
巧克力的梁兄涌出墓穴
他让缩小的英台坐在扇上飞
隔一个小时准许停飞
走一路,一路失去口音
祝英台舀出红糖无所谓芬芳
欲把后肩的胎记写进泪水的图鉴
梁山伯化成虚线
他无用的器官赠给时间
让地球显得略肥
错误的苔藓占满天
霞光是祝英台的跳绳
她嗅着清凉油遍布狭谷
钻到传说的瓶颈那头
掰开宇宙的手掌
新人荒蛮成无机
(给YY)
原载“豆瓣”网拔拔草个人主页(2013年6月29日)
评鉴与感悟
以 《梁祝》 的传说为“小一寸的草图”,热爱它的诗人可以按照安迪·沃霍尔的方式,冲洗出一万张彼此不同的动人画面,创作出一万首美妙绝伦的诗篇(当代杰出诗人张枣就曾写出过《梁山伯与祝英台》),但它们都来源于一张共同的底片:轻逸。这种书写首先是轻的,具有云朵的个性,飘浮着上升的意志;它好像是从一个隐藏的孔道里悄悄逸出的,具有一个神秘的本源和一个只有二十一克的灵魂。轻逸属于每一个降生在汉语中的个体,它是中国文人的集体无意识,是品尝了甘甜的方块字之后梦想变成蝴蝶的冲动。诗人拔拔草受到了汉语中轻逸特质的蛊惑,一种奇异的美学体验让他减轻体重,让他笔下的 《梁祝》 生就一双浑然天成的翅膀,在母语的空间里自由翻飞,沉醉于抵达逍遥之境的蝴蝶梦,并将汉诗的古典口吻转化为现代语调。“化蝶”的隐喻也包含了句法转换的命题,让此时此地的汉语总牵挂着它的前生和来世,让语言中的内在精神得以生生不息地传递,并永葆这种文化的超越性。
李浩诗一首
李浩,1984年6月生,河南息县人。曾获宇龙诗歌奖(2008),北大未名诗歌奖(2007)等。著有诗集《风暴》(上海三联书店,即出)、《消解之梯》(2007,自印)等,并有作品译介国外。现供职于《河南诗人》编辑部。
秋歌
秋天是柿子树上长出的耳朵
神让她回到了秋风中
打开门,空气中淡淡的
芳香飘进神圣的殿宇
圣殿中的第一道金光
来自太阳,神从金光中走过
神没有告诉她的天使
秋风中最后一根手指的使命
我相信那是神给我们留下的
最高一层天空。她回到了秋风中
蓝天跨过浅浅的溪流
宝石美如蔚蓝的天心
原载《河南诗人》2013年第2期
评鉴与感悟
轻逸的姿态也是神的姿态。在李浩的 《秋歌》 中,有三个词精确地道出了神的存在学维度:“第一(道金光)”、“最后(一根手指)”和“最高(一层天空)”。在汉语诗歌中,秋风得以为神圣事物着色,为凡俗事物梳理出一种抒情的造型。在秋风的吟唱中,轻逸也在语言里获得了它的三项品质:“第一”,它的原初属性;“最后”,它的终极属性;“最高”,它的超越属性。轻逸的诗歌一旦发生,即同时展开这三重美学。
童安诗一首
童安,本名萧皓玮,1994年生,台湾新竹人。新竹高中毕业,台湾交通大学人文社会学系在读。曾获台湾“时报文学奖”“台积电青年学生文学奖”“台北文学奖”“海洋文学奖”等十余种。作品被收录于《2011台湾诗选》(二鱼文化)。
大安
晴日泛滥后的第二个清晨
天空竟已漫漫涨起灰黑的云水
注入空荡的天井,红砖墙外
城市中胸腔嗡鸣的车流声
多年来我怎么仍相信那是你的咐嘱
微聋的,无可抗拒的低频
宛如一个忍冬的开端。小窗外
电子音乐般稀零坠落的雨水
使我仿佛亦身在其中,为了爱
无偿感应着触电的共振
盆栽里,一叶寒凉的常绿鹅掌藤
微苦,性平
也像演绎我半生的性格
但一切皆是
纯然美学的联想。
晴日也好,云水也罢
我只是犹有生前形象的化石
隐居市声,历经高热后的现象
而你总是身带光泽
味甘,性毒,一块收纳
往昔的云母。
为此,我要书写一封密密的长信
将简短的故事,写得冗长
惟每当遭遇地址栏,我总猜测
这时的你会身在何方?
多年来,我已回返光亮的所在
且因误信爱,而终日
显得惶惶不安
原载童安个人blog“青春自述”(2013年10月25日)
评鉴与感悟
一叶寒凉的常绿鹅掌藤,一块收纳往昔的云母,一边是微苦、性平,一边是味甘、性毒,两者在时空中间编织着关于爱的哑语。有一个人,既“为了爱/无偿感应着触电的共振”,又“因误信爱,而终日/显得惶惶不安”。在爱的围城中,只有书写能带来拯救,“将简短的故事,写得冗长”;唯有不问地址和锲而不舍的写作,才有希望完成生命的突围。书写,让沉重的事物变轻,形成轻逸的写作,哪怕它只是“纯然美学的联想”,但依旧是从“不安”向“大安”转化的心学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