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周南·关雎》这首诗列为《诗三百》之首,历来脍炙人口。诠释者代不乏人,对其中“窈窕淑女”句更是众说纷纭,林林总总,然而大多注释似乎皆失之偏颇。
“窈窕淑女”,或者释为美丽、苗条,如《新华词典》释为“形容女子体态好看”;高亨《诗经今注》曰“容貌美好貌”;余冠英《诗经选》、周满江《诗经》皆将此句释为“好姑娘苗苗条条”,这是专指体态容貌方面。或者释为幽闲贞静,如朱熹《诗集传》:“窈窕,幽闲也”;林庚主编《中国历代诗歌选》释为“幽闲的样子”;江荫香《诗经译注》则释为“称赞女子幽静的品格”;陈子展《诗经直解》为“幽闲深居的好闺女”,这是专指品德性情方面。而王力《古代汉语》则笼统释为“美好的样子”。其实,披阅典籍,即可发现“窈窕”一词既指容貌体态美丽,也指品德善良贞静,兼有两方面的含义。
西汉扬雄《方言》卷二载:关于“艳美”,“陈楚周南之间曰‘窕’。自关而西,秦晋之间,凡美色,或谓之好,或谓之窕”。又说:“秦晋之间,美貌谓之娥,美状为窕,美色为艳,美心为窈。”由此可见,先秦至汉代,窕是指“艳美”、“美状”,即体貌艳丽;而窈是指“美心”,即心性美好,“窈窕”则是指身心皆美。唐欧阳询等编《艺术类聚》卷十八《人部·美妇人》在引《方言》这段话后,紧接着又引“《毛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加以说明,这表明《关雎》“窈窕”一词,应该用“美状为窕,美心为窈”作为解释。
类似的例证还能找到。《广韵》卷三载:“美色曰窕。”《毛诗郑笺》卷一注曰:“王肃云:善心曰窈,善容曰窕。”这里更清楚地指明“窈窕”既指美好的容颜,又指美好的心灵。唯其如此,故窈窕一词不仅用来形容女子,有时也可形容品貌兼优的男子。古诗《孔雀东南飞》:“还家十余日,县令遣媒来,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便是一条明证。这里“窈窕”仅释为体态好看或品格幽静皆是不妥的,只能作品貌双全解。
因此,用现代的话说,“窈窕淑女”是指心灵美和外表美统一的贤淑女子,即心地善良、性情贞静、体态婀娜、容貌美丽的女子。而且,心灵美还是第一位的,难怪好逑君子会“辗转反侧”,“寤寐求之”;也难怪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了。
(原刊《文汇报》1999年8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