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曲小弯，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刹那，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陈墨看着自家老板面瘫一般、冷冷地坐在黑色轿车里，顿时觉得开着暖风的车里温度下降了好几度。他坐到驾驶位置上，也不知是走还是不走。
顾衍一直不说话，目光还是看着医院门口。或许他心里还是在赌，若是小弯离开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或者小弯能够在这一刻立即联系他，也许，他就会忘了早上的事情。
只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曲小弯终归还是没有联系他，也没有从医院里走出去。
顾衍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十年的感情，十年的守护，终究在她的眼里是一文不值！
顾衍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这部手机，是他的公司特别研发的，他的是黑色，曲小弯的是白色。当时曲小弯拿到的时候，笑眯眯地说能不能也给朱煦一部白色，她说要和朱煦弄个情侣款手机。
她每一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煦！
而他，却在他的手机背面，刻上了她的名字。
“bang”地一声，陈墨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车里飞了出去，他连忙从后视镜里查看，竟然发现他的老板黑着面把他最珍贵的手机，那部只存了曲小姐一个人电话的手机，给扔了出去。
“开车！”顾衍的神色很淡，淡得几乎看不出他有一丝异样。只是眼里的冷峻，与唇边那抹若有似无地涩然，出卖了他心底的绝望。
陈墨不由得心里一震，老板这样的表情，他在当年随着老板一起退伍回到芮城的时候曾经见到过。
那时候，也是因为曲小姐。
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没有什么希望，只是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陈墨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奕霖从医院接到自己妹妹晕过去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就给顾衍打了电话，可是顾衍的电话却已经是不在服务区。他皱皱眉，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只是妹妹要紧，他也来不及细想什么，直接赶到医院去。
曲小弯是气急攻心，再一次，为了朱煦。
看到哥哥时，她不免有些羞愧，只是想起朱煦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模样，她终究鼓起勇气开口问：“哥哥，朱煦他，是你们不让保外就医的么？”
听妹妹再次提起朱煦，陆奕霖不由得冷了脸。一向俊美温和的面容此刻尽是怒气，他冷冷地言道：“怎么，他向你告状了？把你伤成这样，他还有脸来告状？真是恬不知耻！”
曲小弯闻言只微微一僵，攥着被子的指尖微微泛白，“这么说，真是你们的意思了！”
到底多年感情，言语间多少怨怼。
她的确是怨恨朱煦，可是亦从来没有想过要年纪轻轻的他瘫痪在床，一辈子都活在屈辱里。
陆奕霖眯一眯眼，鄙夷的神情从他的眉间漾开，“不过是关了几天，尝到了一点痛苦，又能怎么样！小弯，你别忘了，你的伤，比他严重多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在手术室差一点……”
“哥哥，他瘫痪了！”曲小弯眼中晶莹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她的神情里尽是懊恼，“哥哥，怎么办，他瘫痪了！我这一辈子，都要欠着他了！”
陆奕霖一顿，望着哭得悲伤欲绝的妹妹不由得眯了双眸，“瘫痪了？”
呵，朱煦，到如今，你还在算计我妹妹么？
陆奕霖上前将伤心难过的妹妹抱在怀里，宽慰道：“没事的，即便是瘫痪了，哥哥也会想办法把他治好的。”
曲小弯抬起头，一向柔美的眼睛里尽是泪水，“真的么？”
陆奕霖抹一抹妹妹的眼泪，哄道：“真的！你不必担心，记得上次在医院里碰见的沈医生么？她是国内外有名的外科医生，哥哥会想办法把她请来给朱煦看病的。”
曲小弯记得那个漂亮的医生，很温柔，在手术前安慰了她很多。只不过，她对哥哥总是很不友善。
“现在医生那么发达，瘫痪不是治不好的绝症。何况朱煦那么年轻，想必，会恢复很快的！”陆奕霖轻笑着安慰妹妹，眼里的沉峻却一点一点地拢起。
曲小弯想想也是，就连自己，这么多年都能稳稳当当地活得好好的，朱煦，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不容易哄了妹妹，陆奕霖这才放心地离开病房。
只不过他没有着急地离开医院，却是转而走到了朱煦的病房。
彼时朱煦已经醒来，靠着枕头，白恬恬正在喂他喝水。
他的感觉一向灵敏，陆奕霖还未进门，他就已经开口说话：“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你。”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以为来的人会是顾衍。那个从来高高在上，对所有事情都不屑一顾，却独独把曲小弯放在心里的男人。
朱煦清清淡淡地笑着，目光对上陆奕霖却丝毫不曾畏惧。眼前这张脸，与曲小弯多少有些相像，可是和他最恨的那个人更为相似。
手下猛地一攥，连指甲扣进肉里都不自知。
陆奕霖哂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个模样的你！”
他们算是旧识。
十几年前，陆奕霖找到自家不靠谱的妈和可怜兮兮的妹妹的时候，在那间小屋子，看见过被母亲挨打的他。那个时候，他即便是浑身脏兮兮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可是削瘦的脸上却长着一双分外清明的眼睛。
绝不是如今这这副，披着人皮的畜生样！
白恬恬听到陆奕霖这样讽刺自己的丈夫，顿时心头窜起一股怒火，“陆先生，做人还是不要这样欺人太甚的好！这里毕竟是沈城，可不是芮城。你无法无天，也要掂量掂量我白家在沈城的分量！”
陆奕霖闻言静静地看了一眼白恬恬，却没有计较白恬恬的冲撞，只是冷冷地对朱煦说：“有这样维护你的好妻子还不好好珍惜，怎么还要恬不知耻去算计别人呢？”
朱煦勾了勾唇，惨白的面容上竟是露了真切的笑意，“陆先生是在害怕么？”
“你未必太看得起自己！”陆奕霖转身就走，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朱煦脸色一沉。
十指交叉，紧紧地攥紧。
这样硌着骨头的痛，多少能减轻一些他心里痛。
闭一闭眸，再张开时，眼底的伤痛已经消失不见。
白恬恬瞪着离开陆奕霖，气得差一点就把手里的杯子给摔了，“简直是欺人太甚！陆家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骂过之后，她又转过来宽慰朱煦，“朱煦，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是没有感情的。你放心，爸爸已经请了国外最好的医生来给你治病，你的腰一定会好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芮城，找那个女人报仇！没理由妈妈死得那么痛苦，那个女人稳稳当当、幸幸福福地活着！”
朱煦伸手将白恬恬的手握住，眼中尽是感激，“恬恬，多谢你！只是，或许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白恬恬笑一笑，“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这个干什么！再说了，你不是答应了做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么！这样的话，你就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如果我都不帮你，还有谁会帮你呢？”
“对了，你饿不饿？刚刚护士说你可以吃东西了！”
朱煦摇摇头，“我吃不下！”
白恬恬叹了一口气，黯然道：“你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身体会受不了的。你看看你自己，这大半年来瘦了多少。朱煦，你听我的，就吃一点儿吧。”
朱煦看着她眼里的真切，勉强地点了点头，道：“那你给我买点小米粥吧！”
小米粥，是曲小弯最喜欢吃的。
白恬恬神色一僵，但是到底没有露出异样，她笑着出了门，在关上门的刹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朱煦的妈妈没有死，或许，他们之间如今便不会这样吧！
只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曲小弯躺在床上，想要给顾衍打一个电话，可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家里了。心里不由得发慌，顾大哥一定生气极了，自己竟然一声不吭地跑出来，还把手机落家里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护士台借了护士的手机拨打那串她熟悉的电话号码！
只是那头，传来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回事？
顾大哥生气了吗？
曲小弯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又拨打了顾衍的工作手机，这次，没有冰冷的女声，只有熟悉的温柔的江婉如的声音，“小弯，阿衍出国了，他没有告诉你么？”
脸色煞白！
“出、出国了？什么时候去的？”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飞了！”
瞧一瞧墙上的钟表，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顾衍早就已经走了。
曲小弯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为什么顾大哥要出国，却没有跟自己说一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