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爱鲜花,喜爱青草。我喜爱绵软的云朵,清甜的微风。
我喜爱落日峰上归雁的声声鸣叫,喜爱回声谷里小溪水欢快的流淌,喜爱春暖花开、冰雪消融的大地的样子……
但我最爱的,是我的哥哥——秦时明。
我叫秦时月。我爱我的哥哥。但,并不是亲人之间深厚的血脉亲情,而是妙龄少女对心仪男子的爱。没错,我就是这样的,喜爱着我唯一的哥哥。
但请别误会,我和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并不是我的亲哥哥。我时常想:是不是就是因为我自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所以才会对他产生那样的心思呢?
但没办法,这样的命运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破碎了的苍穹,如同处处盛开着诱人的罂粟花的巨大迷宫。我们一个个神魂颠倒的进去,然后再也没有办法出来。……
宿命,不论你信或者不信,它在那里,总会发生。
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是一个人。或者说,我是一个孤儿。在别的孩子因为上学堂不乖被爹爹教训的时候,我在和几个老乞丐抢食物;在别的孩子生了病在娘亲温暖的怀抱哭闹的时候,我因为衣服又旧又脏被所有人吐口水瞧不起……
然后,我就遇到了哥哥。
他是那样干净,那样美好。我看着他,仿佛看到所有的阳光和温暖都从他的身边长出来,他就是那样一个生活在光明美好世界的人。
他拉着我脏兮兮的连自己都不忍直视的手。仿佛毫不嫌弃我的样子。他说:“你没有家吗?”
那一瞬间,我怔住了。我看到他笑了,他笑的时候,百花齐放。我听到他用温暖的声音跟我说:“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叫秦时明,那你叫秦时月好吗?”
我感觉到自己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然后,我就有了家。
我们的家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是一座美丽的宫殿。我不识字,但我看到宫门外的深黑色匾额上有三个明晃晃的烫金大字。哥哥跟我说,那三个字念“寒月宫”。
但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就是江湖传闻中最出名的杀手训练营。
我一直都跟着哥哥,无数次,我问哥哥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但他都只是笑笑。看着我,摸着我从出生就带着的银手链,没有说话。
慢慢地,我也不再问这个问题了。既然知道不会有答案,那么问或是不问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不是吗?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我在寒月宫里慢慢长大。我并不知道哥哥在寒月宫里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和地位。总之,因为哥哥的原因,来到寒月宫后,再也没有人对我痛骂和殴打了。
但是,也并不见的有多好。不过,我已经有哥哥了,别的人怎么样,我并不需要太在意的不是吗?
我和哥哥住在一个漂亮的小院儿里。每天,小院儿里都会来很多人,他们是哥哥叫来教我的师傅。他们中有人教我医术,有人教我毒术,也有人教我琴、棋、书、画甚至是跳舞。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人教我武功。也许是从小就被人欺负惯了的原因吧!我最想学的不是医术,毒术之类的,而是武功。
我去问过哥哥,他还是用温柔的声音,跟我说:“小月,你的身子弱,不适合练武。”
我没有再逞强。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不论谁想要害我,那个人都不会是哥哥!
后来,日子就这样慢慢的过去,我一直以为,我们会一直过这样一种生活。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直到……
那是我的十六岁生日。十六岁,花儿一样的年纪。然而于我,却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那天晚上,哥哥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但不论怎样,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哥哥。那天,他还是拉着我的银手链,看着我,说:“小月,你长大了呢!十六岁了,你多么好看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明眸皓齿。”
我有些不明白他说的话,又看他松开我的银手链,走到窗前,背对着我说:“小月,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呢!你愿意吗?”
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哥哥需要小月,小月自然会帮哥哥的。”
然后,他说:“小月你知道吗?现今天下四分五裂。各诸侯国对一统天下的大位蠢蠢欲动。齐、魏、楚、郑、赵还有各种势力野心都不小。但这其中,尤以齐国国君齐君扬风头最盛。他有谋略,有野心,深得民意,底下还有一帮谋臣。我,希望你能进入齐宫,成为齐王的宠妃,做寒月宫的内应。”
仿佛一个赌徒一般,我笃定了自己会赢,我问他:“哥哥,这,是你所希望的吗?如果是的话,那小月一定会听哥哥的话的。”
但我,还是输了。我听到他说:“是。”
我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有没有流泪,但我知道,以后都不会再有人了,不会再有人会关心我是否快乐了……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待在小院儿里。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但好像终究有些不甘心。
一个月后,我以宫女的身份进入了齐宫。
不得不说,齐国的宫殿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但这到底也比不上我的小院儿。
在齐宫里,我认识了一个叫海棠的丫头。
她是一个拥有和哥哥一样温柔声音的人,她告诉我,她来自一个小镇上。她的家长很美,那里种了很多果树和花草。每一个时节都有许多漂亮的花儿开着,入秋的时候,很多果子都可以吃了,特别是冬天,梅花儿开着,喝着用桃花儿酿成的酒,别提多美了……
我听着她这样说,然后我也陶醉了。我又问她为什么不待在那儿,要来皇宫里呢?
她告诉我,她是镇长的女儿,他父亲希望她能帮他们家族获得更多,然后她低下头,悲伤代替了微笑,闷闷的说:“我根本不想来,可是我娘说,她和爹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不来这儿,那他们也保不住我。我知道爹也不想这样,我早就听村民们说,有个恶霸已经来烦我爹很多次了,我知道的,我知道爹他不是为了什么权势,他是不想我担心他。”
我听着她闷闷的说,我想这大概就是宿命吧!两个同样心思的人这样走到了一起。
海棠对我很好,我看得出,她是一个真正的好姑娘,像我这样的人,都很难不把她放在心里,何况她还有那样温柔的声音。
又是一个中元节到了。
宫里上下都忙翻了,因为今年的中元节正好是皇太后的六十诞辰,各国都派了使臣来齐宫祝寿。所以各宫都在积极准备着,作为舞乐司的小宫女,自然要为宴会的歌舞做准备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然被选去跳舞了,而且还是领舞,虽然只是一个小舞蹈,但没有任何出色表现的我,会被选上,却真的是一件怪事了。
我并没有抗拒,既来之,则安之。一直都是我在齐宫的生存法则。
宴会那天,一直没有消息的寒月宫突然传来消息,看着一直都高高在上的潇贵妃娘娘突然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让我必须在这一场舞中一鸣惊人的话,我是真的有点惊了,但随机又冷静下来,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是吗?
我跟着乐声缓缓入场。我发誓,那是我一直以来跳得最用心的一次。既然这是哥哥想要的,那么,我会不遗余力地去做到。
果然,那一舞让我成名了,名动各国。后来有人说,那是九天仙子下凡尘的倾城一舞,有幸看到的人都沉醉其中,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我只是笑笑,不置一词。
一舞过后,席上有片刻的沉默。我立在那里,等待帝王让我退下。许久过后,齐王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些愣住,这种时候,不应该让我退下吗?但我随即应到:“回王上,奴婢名叫秦时月。”
齐王又说:“你的舞跳的很好,应该奖赏,所谓明珠配美人,不如赏你一对南海夜明珠,可好?”
我回到:“谢王上。”
然后我抬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却让我看不懂。他挥了挥手,说:“下去吧!”然后,我缓缓退下。
我知道,从今晚开始,我的命运一定会发生改变。果然,宴会结束后,王上身边最受宠的苏公公来了……
然后,我成了月贵妃。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群人放在浴池里搓洗,我问到玫瑰花瓣的馨香味。也许是水温太高,我只知道自己被浑浑噩噩的抬进我新的宫殿——唤月宫。
我被宫人放在床上,没过一会儿,王上来了。不得不说,王上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他的眉眼都很好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一种错觉——她和哥哥很像。
后来,出乎意料的,他和我聊了很久,我也没想到,我竟以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很尴尬的姿态和他聊了很久,然后,我好像睡了过去。
因为当久了宫女,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王上抱着我,我看着他的睡颜,竟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也醒了。他温柔的笑了,问我:“我要去上早朝了。你再睡会儿还是也要和我一起起来?”
大概是因为没睡醒吧!我竟然没注意到,他和我说话时,没有说“朕”,而是说“我”。
我回道:“王上,那让臣妾服侍您吧!”
说着,我就要起身。
结果,他一把按住我,然后说:“我逗你玩儿呢!这么早,你再睡会儿,我上完早朝再来看你!”然后,他就叫了婢女来服侍他。
我见他走了,然后慢慢起身。出了门,一眼就看到海堂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我有些愣住,她拉着我的手,摇晃着,说:“月姐姐,我来投奔你了哦,你欢不欢迎我啊!”
我疑惑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告诉我,这是王上的主意。
我听完后,有些愕然。我知道可能会有恩宠,但出乎意料的是,王上竟对我如此上心。
后来,我果然享受到了不同于寻常宠妃一样的待遇。齐王没有封后,所以在齐宫里,我俨然成了除皇太后以外最尊贵的女人。所有人都知道,齐王待我是最特殊的。
那晚以后,寒月宫的人让我跟他们报告所有朝堂上的事,我也一一照办。我本以为,我会这样过完自己的一生了。
结果……
那一天,齐王没有来我的宫殿,我在齐宫里到处游逛。我进了梅园,还没到冬天,所以梅花还没有开,我忽然听到一阵琴声,循着琴声找去,我竟看到了这么久以来一直令我朝思暮想的人——哥哥。
我低喃出声,他回头,看着我,笑了笑。然后我走过去,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想离开这里吗?如果想,我带你离开。”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怎么办?”我压下心头的激动,问道。
“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主张。”
“那,你能告诉我,你和齐王究竟是什么关系吗?”我没有立刻答应。
“呵呵,你果然还是发现了什么。小月,你说呢?”
“你是齐国世子齐君澈,对不对?”
“小月啊小月,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呢!你真是很聪明啊!不过,我很高兴。没错,我是齐君澈。”
我有些恍然,果然,我猜对了。
“哥哥,我不走。”我听见自己笃定的说道。
“哦?小月,这么快,你就爱上别人了吗?现在为了他,你就要抛弃我了?”他有些怒意地道。
“哥哥,我不会走的。”我低下头,但还是坚定的说。
“那可由不得你。”我有些吃惊,抬头看他。
“是吗?”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走近来看,竟是齐君扬。我想说些什么,忽然,意识模糊,晕了过去。
我醒来之后,已经回到了唤月宫。听宫人说,是齐君扬把我抱回来的。我低下头,陷入沉思。
后来,齐君扬一个月都没有再踏入唤月宫。宫内流言四起,有人说我已经失宠,有人说最近有个棠妃正得宠。
他们口中的棠妃,是海棠。
我回来以后,就没有再看见她。我知道那些流言,但并不在意,我想,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就随她吧!
后来又过了五个月,我都没有再见到齐君扬。只是听婢女们说,外面的战事越来越吃紧了。我依旧沉默。
又过了很久,我从齐宫逃了出来。
其实这么久的沉默,我一直都在为逃离准备着。我早就知道了一切真相。
我是齐君澈的同母异父的亲妹妹,我应该叫沈知言。十多年前,齐君澈的父亲,也就是齐君扬的父亲知道了我娘和我爹的事,以及我的存在,下令灭了沈家。于是,一夜之间,沈家几百多条人命都没了,沈氏一族也从此消失。先王自然不会让人知道这样的荒唐事,对外宣称沈家谋逆,那时,我正好跟奶娘出门去了,所以侥幸逃过,后来,我一次生病发了一场高烧,忘了之前的事,奶娘也偷偷带着剩下的钱跑了,然后,我就遇见了齐君澈,他一开始就凭我的银手链和我和我娘相似的容貌认出了我,所以把我藏在寒月宫那么多年,他恨我,于是一早就开始了这样一场计划。我的沦陷一直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令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齐君扬赐给我的夜明珠是皇家密室的钥匙,而这,连齐君扬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对夜明珠很珍贵。我偶然之间,进入了皇家密室,看到了娘的画像,也得知了一切……
离开了齐宫,我什么也没带走,我去了海棠说的美好的故乡,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她的父母在她封妃之后也去了齐都。
我在那个小镇住下了,我托人建了一个小楼,我给它取了个名字——思扬楼。没错,我早就爱上了齐君扬。那日的梅园,我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我早有防备,只是我太低估了齐君澈,所以只是不能动弹。
那天,我听着他们说。
“齐君澈,她是你的亲妹妹,你害她害的还不够吗?”
“你竟然都知道了?”
“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一点察觉都没有吗?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
“呵呵,我果然是小看了你呀!我的好哥哥!”
“你若想要这个王位,我给你就是,反正我从来都不想要当什么皇帝。”
“呵呵,若是我说,我想要的,不仅仅是皇位,我想要的,还有你的命。”
“那,我还不能给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过,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今日就比试比试吧!若我赢了你,我的命是我的,我把皇位给你。若我输了,我的命和皇位都是你的,如何?”
“呵呵,你觉得,我会跟你打吗?若我告诉你,我刚刚下给她的毒只有我有一枚解药呢?”
“你,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废话这么多,我只告诉你,你死了,她才能活!”
良久,我听见利刃划过什么的声音,我感到自己的脸仿佛湿了,却不知道到底是泪还是血……
小镇的风景确实很美,悠悠的江河水,悠悠的诗和画,悠悠得人和情,悠悠的一片如花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