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类是人们喜欢的营养丰富的食物,且药食两用,“每天吃豆三钱,何需服药连年”的民谚,就是对豆类功用的诠释。在豆类一属中,黄豆(我们本地人对“大豆”的称呼)无疑是“老大哥”,而步黄豆之后,我以为当推个头大、黄豆难望其项背的“倭豆”了。
倭豆是蚕豆在本地的称呼,在外地还有许多别称,如“胡豆,夏豆,罗汉豆,南豆,马齿豆,佛豆,川豆”等。现代科研证实,倭豆不含胆固醇而营养物质众多,不但有大量的蛋白质,还含有大量人体所需的钙、钾、镁、磷脂、维生素、胆石碱、氨基酸等成分,尤其是其中的氨基酸种类齐全。在往日的乡间,不仅在收获倭豆的季节里,以新鲜倭豆煮、炒、炸的菜肴领冠餐桌,更有将晒干燥收贮的倭豆,作为常年制作味鲜价廉的家常“下饭”的“主角”和“配角”。作“主角”的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油炸的“兰花豆”,稍加盐水煮熟的“倭豆芽”;而作为不可或缺的“配角”,最普遍的是“三日不吃咸菜汤,两脚就要酸汪汪”的咸菜汤中,剥去了豆壳的倭豆板。
然而在我的记忆中,有一款虽难登大雅之堂,在当年却颇负盛名的用倭豆磨成粉末的“下饭”——“豆黄末”。
制作“豆黄末”的唯一原料是倭豆,加入的食盐是其中的唯一调味料,制作过程是“晒、炒、磨”,简单又直观。“晒”就是取用需要的倭豆水洗洁净,剔去霉烂变质的,置阳光下暴晒数小时,灭杀豆壳内的幼虫;“炒”就是将倭豆放入土灶上盛有粗沙子的铁镬子里(粗沙子的作用是使倭豆受热均匀且不易在豆粒上黏附),将倭豆炒熟(如量多,为使不焦煳,应分批入镬炒)透香,即出镬用器具盛放冷却;同时需要炒的还有按倭豆量的比例放入的食盐(一般1斤倭豆放2汤匙食盐),炒过的食盐另用碗盛起来备用。在“豆黄末”的制作过程中,工作量最大的要数石磨上的“三粗两精”的磨制,“三粗”是三次粗磨过程,每次粗磨之后要用簸箕簸去碎裂的豆壳。经过一次次粗磨细碎了豆板的体积,至豆板如芝麻粒大小时进入“两精”的精磨过程。第一次是半精磨,在最后的精磨前,将炒盐和入拌匀。最后的精磨得到的黄莹莹的细腻的粉末,就是农家不计工本制作的、在十天半月里助餐的“豆黄末”成品。
“豆黄末”因有豆与生俱来的鲜味,在当年农家作“下饭”可谓人见人爱。“豆黄末”有两种下饭法,一是饭和“豆黄末”前后分次进口,二是“豆黄末”拌入饭中同食。为怕“豆黄末”粉噎着呛人和图方便省事,多数人都是喜欢将之拌入饭中同食的。当年的农家有三大人群喜欢这碗“下饭”,一是农家下厨的主妇们,“豆黄末”不光省却了她们仓促下厨煮“下饭”的不少辰光,而且这碗鲜鲜的“下饭”不含油和其他帮衬的辅料,更是省却了吃饭的成本;二是年长无牙的老者,鲜鲜的、富有营养的“豆黄末”正配了他(她)们无牙咀嚼的胃口;三是农家的儿童们,“豆黄末”大幅度减少了他(她)们的用餐时间,省却了一次次用筷子搛菜的麻烦,如果在用餐的关头正好有伙伴们在门外等候,拌和了“豆黄末”的饭是最顺他(她)们的心意了,三扒两口,立时就脚底抹油似地从饭桌上“开溜”。
但是“豆黄末”也有些许不尽如人意处。因粉末的吸湿性强,受当年保存食物的条件限制,为避免制作的“豆黄末”吸湿后变质,农家普遍选择在梅雨期后的暑热天,至西北风凛冽的干冷的冬季这段时间去制食,制作好的“豆黄末”一般用有盖子的陶瓷或玻璃瓶盛装起来,可持续食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再是,因“豆黄末”的吸湿性,拌和过“豆黄末”的饭碗常会黏上斑斑点点的“豆黄末”粉块,尤其是小孩子们的碗,离洗碗的时间越长就黏得越硬,常被洗碗的主妇们戏称为猫吃食过的“猫碗”(因猫食多是鱼卤汁拌饭,故而黏碗)。后来,小孩子们学乖了,舀几匙咸菜汤在吃尽的空碗中,用筷子搅拌一下,仰脖子喝下,一来润口,二来可省却主妇们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