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乡间农家,每年在约定俗成的时间段里,都会利用自家收获的大米等粮食去制作时新的点心和吃食,不但自己享用,而且作为走亲访友的礼品。至今令人萦怀的,是用刚收获的新米制作的炒毛麸——用书面语言表述就是炒米粉,这是当年的一种乡间美食。这种美食刚在磨制时散发出的浓郁香味,常引得闻香而来的孩童们围聚在人力旋转的石磨周围,不由自主的阵阵口水在嘴里转悠,险些漫溢,孩童们会直着脖子一口口地吞咽。在我们自家磨炒毛麸时,我常常迫不及待地抢着在石磨旋转的间隙,用手指一次次去石磨容纳下泄的磨制品的沟槽中,撮些炒毛麸往口里送,转瞬间成了“大花脸”。忍俊不禁的祖母和母亲常会停下手中的工作,去拿几个铅碗及汤匙,分装些许给我们解馋。
喷香的炒毛麸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但却烦琐。为使米粉蓬松,无论是在早稻收获后采用籼米制作的炒毛麸,或是在晚稻收获后采用粳米(有的人家还掺入了桂花糯米)制作的炒毛麸,在制作前均应将米粒淘洗后水浸几小时“发水”,然后沥水摊晾,使米粒稍“收水”,即可入土灶上的热镬内翻炒(如炒米量多应分次炒),在土灶膛内的火势受控的情况下,将米粒炒熟至白中泛黄(切不可呈现焦色、出现焦气味)并透香时,迅即将尚是高温的炒米,用清洗洁净并晾干的畚斗(昔日收集摊晒谷物的一种竹编容器,外形略如今日收集垃圾的金属畚斗,但容积比金属的大)收贮起,加入同大米数量成一定比例(根据食用者的口味习惯决定)的、揉捏松散的黄糖(昔日在南货商店里有售的一种黄褐色、易结块的粉末状食糖),上下翻捣拌和,使米粒均匀地沾染上熔化的糖水,再将炒熟的芝麻和黄豆(均为自产)及烘焙或翻炒过的散发出香味的陈皮(自家在上年剥食橘子后晒干贮存的)、山艿(中药铺里有售的药食两用的香料)等辅料均匀拌入炒米中,待炒米和混合物冷却至常温后,经过石磨磨制,固体状的食物最终成为黄色中泛显出灰黑色的粉末状食品——炒毛麸。
制作好的炒毛麸,除了趁着新鲜去送亲友外,这份美味会足足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引诱着孩子们与之形影相伴,既是解馋的美味零食,又是玩耍过程中,在小肚皮“咕咕”叫时消饥的吃食。大人们为方便孩子们携带,特地用白色的土布制作了一只成人手掌般大的袋子,袋口缝裹了一圈如束腰的腰带般能松张和收束的带子,两端露头,在袋中盛入一半容积的炒毛麸,插入一根手指头粗细,比口袋约长一公分的中空竹管,然后将袋口带束紧箍住竹管,带子的两端结扣。炒米麸可放入衣裤口袋随身携带,吃时拿出来,嘴含着竹管吸几口。这只炒毛麸袋不但方便孩子们吃食,而且取食节约不浪费。每每吸食过混合着芝麻、黄豆味的炒毛麸,小嘴巴总会不由自主地连连发出“啧啧”的咂嘴声。印象中的炒毛麸的美味胜过如今所吃食的豆酥糖、芝麻酥和核桃酥的滋味。
现今,一般人家已不制作炒毛麸了,童年的炒毛麸虽离我远去,却时常萦怀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