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仑柴桥镇商贸繁荣,历史悠久,半个世纪前的柴桥有许多“招牌”响亮的手工制品在周边脍炙人口,著名的一家是“慎昌”铁器,至今古稀以上的老人还对之津津乐道。
“慎昌”业主姓於,人们习惯称之为於“慎昌”。据於家“打铁”的第三代传人於雅才介绍,他们於家打铁是从祖父开始的。在旧社会最辛苦的三种职业是“打铁、撑船、磨豆腐”,而他们家整整三代人都选择了首位辛苦的“打铁”。祖父於玉笙在柴桥镇“三角地”(旧地名)借地建造了“慎昌”铁匠铺,之后,父亲於文华和叔父於文兴是第二代打铁的。尤其是从小跟着祖父的父亲,承接了祖父的衣钵,16岁就独自立业,在距“三角地”一箭之遥的柴桥当典街上买地建起了新的铁匠铺,店名沿袭“慎昌”。至今於雅才所居住的当典街22号,即是父辈时的“前店和后居”。於雅才与几个同胞兄弟及堂兄弟们是於家“打铁”的第三代,他自己从少年一直干至中年,历时三四十年,屈指算来,他们於家从事打铁生涯足有150多年历史了。
说起“打铁”,人们都会想起“打铁呒样,边打边像(想)”的俗语。然而据“慎昌”后人於雅才介绍说,这只不过是一句戏谑的话,其实当年打铁还包含了材料识别、热处理工艺、钳工工艺等多种技术。应笔者要求,耳闻目睹长辈们的传承、糅合自身经历的於雅才,娓娓地向笔者讲述了广受欢迎的於“慎昌”铁器,综合运用多种技艺、严格“把关”的三大奥秘。
首先是采用各种土办法和实践经验“把关”。当年没有专门的仪器设备,又奇缺钢料,芜杂的原料来源,一是依靠从宁波市区及镇海城关的调剂行(当年柴桥镇辖属镇海县)里采购的“利用料”;二是收购旧铁轨等“马路钢”及已爆炸过的炮弹片;三是收集民间的废旧钢铁件。当小块的废杂料并合成大块料制作刀具制品时,将坯料放在铁墩头上,一次次用奶子榔头敲打錾子,以錾子切入材料的深浅程度辨识;在刀坯加进合用钢料的“发火”(钢、铁熔合成一体)过程中,耐着炉前灼烫得人脸面发痛的高温,用眼睛仔细地观察炉内的火势以控制炉温,保证刀坯不夹口、不过火;刀具淬火(提高制品硬度的一种热处理工艺)后,用锉刀在工件上的不同部位锉削和试验确定……
其次是不简单地沿袭“前人的老路”,而是结合实践情况,在继承、总结的基础上,因地制宜地不断改良制品。最著名的是广受农户推崇的“慎昌”茅刀。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前,柴桥周边人们生活所需的燃料,除了农村尚有稻草、豆秆等农作物收获的植株可替用之外,绝大部分都需要取用山野间生长的草木作“柴”。柴桥镇上曾有专门交易柴的买卖场所,每逢集市日,该处就会有挨挨挤挤的从周围山村,远至昆亭、三山等地翻山越岭挑来的柴担。不但日常生活所需的燃料离不开“柴”,还有生产所需的燃料。当时有一句流行的“行话”,道是“焊锡用松香,打铁混泥浆”。焊锡作业的去污剂并非是现今采用的焊锡膏、氯化锌溶液之类的化合物,而是采伐松木炼制的“松香”(即松脂);而“打铁”用的燃料,也非后来的煤炭、油气、电力,而是采伐山间木质坚硬的树木所烧制的上好“锭炭”,捣碎与泥浆混匀,结成泥炭块使用(犹如现今的煤球)。因而上山斫柴——采伐松木,是当年乡间农家养家糊口的一项生计,斫柴刀则是该项生计中必不可少的工具。然而先前的几种传统的斫柴刀:镰刀、斧头、大干刀等等都不能应手地斫一种柴桥周边山间最广泛的植被——“三夹柴”。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慎昌”通过无数次摸索,最终改良创制成功了形体大小和自重差不多只有传统的几种斫柴刀的三分之一,却灵巧应手、能斫“三夹柴”的“慎昌”茅刀,而且这种斫柴刀在磨砺后能锋利地连续用上两天。“慎昌”茅刀以优越的性能赢得了用户的口碑,成为斫柴人后腰的“刀笼篰”里斫“三夹柴”的必备刀具。
此外是经营的诚信,他们对顾客的承诺称得上是“铁板上钉钉”。如使用过程发现有卷刃、夹口等质量问题,无论购买、使用的时间多长,均可凭刀具上的硬印,随时来调换新的。面对上门的顾客,他们均会秉承适合使用的原则,指导他们采购合适的产品,例如对采买柴刀的顾客,会细心地询问主要是斫哪种柴,而后再推荐可购买的刀具;如是买农具中的锄头,则会询问他们是哪里人,如果是后所、沙溪地方来的农民兄弟,因知道彼处泥土层厚,他们就会建议这些顾客采购刃口阔的品种,而河头、大溟、龙泉、上傅等地的土质沙砾多,就会建议这些地区来的顾客购买刃口较尖的锄头。
当年“慎昌”铁器不仅有锄头、钉耙、犁、耙、牛车盘等农用工具及一些生活需用的工具,更擅长制作百作手艺的“快口”刀刃具:“五金铜匠”及裁缝师傅用的剪刀,船匠、木匠、箍桶匠用的斧头、刨、凿、剔刀,竹篾匠用的快刀和刮刀,油漆匠和塑菩萨用的雕刻刀及刮刀,绞药材的铡刀,泥工用的泥工刀,以及最精细难做的切纸刀等。人们曾将於“慎昌”制作的“快口”工具,与当时著名的杭州“丁打桥”、宁波“打铁弄”制作的铁器并论。
“慎昌”铁器不但广受柴桥周边人们的青睐,而且得到了外地顾客的钟情。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慎昌”早已并入了集体企业“柴桥铁业社”,而宁波糕饼厂还专门来人到铁业社找到“慎昌”的后人,要求定制那种最难做的用来切割一片片既极薄又脆弱的“薄脆”(一种精细糕点的名称)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