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凌。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回到了十六岁的那一年。
然而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旁观着,曾经我自己的故事。
我随着记忆的片段最终停在我不敢面对的那一天。
天像那天一样的蓝,风依旧柔和,海水随着落日涨潮。熟悉的三个身影漫步于石头混合水泥砌成的海岸,我看到十六岁的我,样子显得郁闷至极。
而我身旁,那个双眼干净,嘴角微翘,笑容痞痞的男生倾着身子不停地哄着身旁的女生,他叫尚硕文,我们的关系很铁,有人说我们是兄妹,有人说我们是情侣,还有人说我们是基友,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一种如兄弟般的情义。
他正哄着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宛君。十六岁的她很清纯,散下肩的直发包裹着巴掌大的杏仁脸,她的眼睛里像是含着常年不干涸的水源一样润亮。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好像天生合不来,她受不了我富二代的身份,我则受不了她故作高雅的样子。
硕文的哄逗似乎不见生效,宛君脸上看不出开心的样子,反而眉头越来越皱,嘴角也抿出一个下垂的弧度,这是不耐烦的表现。
终于,宛君被激怒了,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她向我走来,此时我正发呆的看着岸下涨潮的海水,想着医院里瘦得不成样的女人。
我感觉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随着一大片浪花的溅起掉入海里。
我不会水性在海里死命挣扎,勉强睁着眼睛看到岸上硕文和宛君两人拉扯,我回想起当年我看到宛君将硕文也推了下来,现在我以旁观角度清清楚楚的看到宛君是要拉住硕文,他是因为要救自己跳下来的。
宛君又急又气,转身要喊人救人时,动作却突然停下,她站在原地许久才折身走入另一条路离开。
我在水里睁不开眼睛,水开始进入我的鼻腔和口腔,我的意识慢慢被冲散,那是十六岁的我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与绝望。
意识消散前,我看到硕文拉住我,将我推上水面,我看到他张着嘴,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几个字,最后体力承受不住的我最终晕了过去。
十六岁的那年我失去了两个重要的人,我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坏女孩。
我跟着记忆停在十八岁的这一天,我的恐惧蔓延,开始抵抗。
桥上的少年与我对视而望。柔软的褐发被风吹的凌乱,他的眼里终于不再只有冷淡,似是冰山化开,带着温和,有股别样的暖意。
我听到自己不平甚至微颤的声音阻止着面前的男生。
他看着我,很平静,而我却感到害怕。
他说:“你不欠我,我是自愿的,你也不用觉得愧疚,因为是你,我愿意。或许现在我知道他们说的爱情是什么了。”
他带着决然,跃下桥栏,大片的水花溅起,我怔愣在原地,某一处难受的厉害。
十六岁到十八岁里,我害死了两个人……
是不是对我好的人都会离开?
是因为我十六岁前过的太过幸运,所以才会收回我今后的幸运吗?
我迷迷糊糊兜转在忘不掉的记忆里,我想梦里如果会流泪,此时我已是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我该在这里待多久,回去还是留下的选择让我纠结,都说现实很残酷,我信这句话,它真的残酷的只留给了我一条青春悲伤的河流,顺着这条河,我将越走越远,不再幸运。
——我生的女儿当然是个坚强的女孩。
——我教你散打不是叫你去炫耀,而是要你证明你自己不是个懦弱的人。
——小凌,你能不能有时候不要那么彪悍,咳,我是说强大,强大。
——我知道了,别怕!你一直很坚强!
记忆像是一条列车,曾经听过的熟悉话语缥缈的传入耳里。
我想我还是要回去的,因为我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坚强的人。
痛——
睫毛轻微的颤动,随即眉头蹙在一起,苍白的脸上显出痛苦的样子,开始渐渐有了意识,麻醉药效过了,腹部传来的疼痛感清楚的提醒她之前发生的事情,茫然睁开眼睛。
不适的光亮刺的眼瞳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