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又一次如约而至,整个锦安城一片寂静,如同死灰。
沈纭孤单的一个人坐在后院墙外那颗已经暮年的老槐树上面,望着天空那忽明忽暗的皓月。
清风将树上的叶子吹拂在他的脸上,他随手掳过一颗,把它卷了起来放在口边,轻轻吹了起来,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记得自己从小就爱这么玩。
自己离开沈家村已经数个月了,对于这个没有任何江湖阅历的年轻人而言,眼前的路是那么的昏暗,他仿佛感觉自己如同迷失在滂沱大雨里的小鸟,已经迷失了方向。
“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她吗?”沈纭想着,发现眼前的天空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星辰。
微风将路旁的树叶吹的沙沙作响,一个人的身影忽然掠过其中。
“谁?”沈纭敏锐的洞察力告诉自己,这附近一定有人,他跃下树,四处张望了起来。
就在那一霎那间,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后这刺客轻如猫一般的步伐,依然让人防不胜防。
“是你吗?如香?”沈纭低声地问道。
“.。。”黑衣人放下手中的匕首,轻轻摘下面罩和头巾,沈纭那日夜在梦中思念的脸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清雅秀丽的脸庞,如同一朵粉红的蔷薇。
“如香.”沈纭已经感觉自己失去一切提防,他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这个梦中的女子。
凌如香如同盯着一个遗失已久的珍品,眼神里尽现涟漪,她张开嘴,发出了依旧如同羽毛一般细微的声音:“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沈纭本该难过,可是那血淋淋的一幕霎时又重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冷如冰霜:“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
沈纭心中积蓄已久的各种情绪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他猛然掐住凌如香的脖子,两眼瞪得如同怒火的野兽:“你是无生门的人,为何你不告诉我?今天你为何又要杀李慕灵?你还嫌你造的孽不够多吗?你说话呀!你大声回答我呀!”
凌如香娇瘦的身躯被沈纭拼命摇晃着,如同枯萎的枝叶,她轻轻地侧过脸,闭着眼睛,两滴泪水滑落脸颊。
“你这个冷血的女人!你为什么当初要找上我?如果你当初找的那个人不是我,我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样的生活!”沈纭把心中那憋藏多时的话语一下子全部吐了出来,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他说的都是气话,而且只会越说越气。
“沈纭.”凌如香缓缓的睁开眼睛,声音依旧那般娇嫩那般轻盈:“你恨我,对吗?”
“恨,我巴不得立刻杀了你,替我们沈家村的人报仇血恨!”沈纭呲牙咧嘴,嘴角的肌肉微微颤抖着。
凌如香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递给沈纭:“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心里才不会有愧疚。”
沈纭一巴掌拍掉匕首,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只是恨你,并不是要杀你,你还不值得由我来杀,滚吧,记住,以后不准在动李慕灵一根汗毛!”
“如果我不是为了赎罪,我根本不会回来找你的.”凌如香说着,轻轻一跃,如同雁子那般飞了出去,还扔下一句话:“沈纭,你一定要活下去。”
望着凌如香消失的身影,沈纭再也控制不住,他低下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轻轻地自言自语:“如香.我。。怎么会恨你.”
夜依旧那么寂静,天空依旧布满星辰,而刚才的一切似乎也不曾发生过。
天色微亮,鸡鸣声响彻整个尚武客栈,沈纭走进李慕灵的房间,轻轻走到她的床边。
李慕灵安静地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的婴儿。
沈纭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直到她微微的睁开双眼,沈纭才笑了起来:“你醒了?”
李慕灵两眼朦胧地四下张望了一阵,才沙哑地问道:“我没死吗?”
沈纭摇摇头,握着她的手:“你才不会死呢.”
“昨晚那个杀手.抓到了吗?”
“没有。”
“他好厉害,速度快得我看不见,幸亏你及时赶到,沈纭,你又帮了我一次。”李慕灵两眼泛红,似乎又要哭出来。
“为什么无生门的人要杀你?”沈纭问道。
“我不知道.”李慕灵面色苍白:“我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倒霉的事这么多。”
“没关系,我在你身边,我能保护你。”
“谢谢你,马老头已经送信给我的哥哥,我哥哥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他回来了,客栈就安全了。”
“真的吗?你哥哥就要回来了?”
“恩.。”
沈纭望着窗外,心中说不出到底是激动还是压抑。
随着问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在厨房洗碗的沈纭本能的伸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和数十个家丁停在客栈门口。
沈纭看见管帐的马老头三步并两步地跑到马车前,准备迎接谁的样子。
马车上,一个白衣男子走了下来。
沈纭定睛一看,此人正是他朝思夜盼的李瑾之。
和传闻一样,李瑾之果然是绝世美男子,标致的脸庞透露着一股气宇不凡,走路的姿势稳健有力,气场十足。
随后李慕灵从客栈里奔了出来,完全抛弃了之前那傲娇自大的模样,瞬间变成了一个柔弱的小女孩那般,扑到李瑾之怀里。
李瑾之眯着眼睛抚摸着李慕灵的头发,如同一个慈父那样微笑着。
客栈里的其他伙计和客人都不约而同的围了上去,李瑾之抬手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围观群众纷纷散开,李瑾之牵着他妹妹的手,走进了客栈。
沈纭带着好奇和期盼跟着走了进去。
客栈的中心,杂工们都已经清理了桌子和椅子,只留着一张较大的紫金木桌放在中央。
李瑾之坐在桌前,轻轻地抚摸着李慕灵的脸蛋,关切地问:“听说你遇到了危险,所以我才及时赶了回来,你没事吧?”
沈纭离得不远,这次听得清清楚楚。
“放心吧,你妹我福大命大!”李慕灵撒娇地说道。
“哈哈哈哈。”李瑾之畅快地笑了起来,他转头命令站在身旁的杂役:“快去拿壶好酒来。”
“哥哥.”李慕灵嘟着嘴巴说道:“你不在的日子里,每天都有人打着客栈的主意,不过多亏了一个杂役,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了!”
“哦?有这等事情?那个人是谁?”李瑾之惊讶地四处张望。
“就是他!”李慕灵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一脸惊愕的沈纭。
“快点过来,我倒要看看.”李瑾之冲他招手。
沈纭心跳加速地走了过去,不知为何,即便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如何面对李瑾之,但见到真人在眼前的时候,之前脑子里那一套忽然间就失去了作用。
现在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请坐。”李瑾之看着他的脸,笑道。
“哦.哦。。”沈纭不知所措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差点摔了下来,引得旁边的李慕灵一阵发笑地说:“我哥哥不是老虎,不会吃你的!”
“对呀。”李瑾之接口道:“不必害怕,你既然救了我妹妹,那我得好好感谢你。”
“李大侠是盖世英雄,在下早有耳闻,今日相见,难免紧张。”沈纭不敢抬头直视李瑾之,吞吐道。
“盖世英雄?哈哈哈。”李瑾之又一次开怀大笑:“你挺有意思的,兄台贵姓?”
“在下免贵姓沈,名纭.”
“沈纭兄台,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呃.”沈纭忽然发现现在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想拜你为师!”李慕灵插嘴道:“哥哥,你觉得呢?”
“拜我为师?这?”李瑾之愣了一下,脸上笑容渐渐淡去。
“口口声声说要报答,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了?”李慕灵皱着眉头抱怨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不懂。”李瑾之试图打发他的妹妹。
“李大侠,本人自幼渴望能够成为一代高手,惩奸除恶,而且大仇在即,我也想学点本领,早日完成复仇。”沈纭埋着头,语气中略带一丝恳求。
“万万不可。”李瑾之摆手道:“哪怕我给你百万银两,也不能满足你这个要求。”
“哎呀,哥!你就答应他嘛!”李慕灵扯住他的衣袖,再次撒娇起来。
“你别说话。”李瑾之严肃起来,微微震怒的神情让人难以抗拒,李慕灵立马不敢再吱声。
沈纭心里一横,跪下身去,哀求道:“在下真的很想拜你为师!求您答应吧!”
李瑾之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间他察觉到了沈纭脖子上的挂件。
他张开手掌,用内力吸了过来,吓得沈纭一个哆嗦。
“这是哪里来的?”李瑾之手里握着从沈纭脖子上吸过来的“龙纹玉石”,一脸茫然地问道。
“这是.”沈纭也疑惑起来:“我不记得了.。对了,好像是一个老神仙赠送于我的!”
“老神仙?”李瑾之仔细端倪着手中的龙纹玉石,半响才开口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司空长老?”
“啊?”沈纭不知所云。
“你究竟是谁?”李瑾之忽然站了起来,面色凝重起来。
周围的气氛也随之紧促起来,李慕灵更是看得云里雾里,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忽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个老神仙给我玉石的时候,告诉我这东西将来有用,并说我是什么宿命之人……我并不理解他的意思。”沈纭难免开始紧张起来。
“原来如此,你就是司空长老所说的那个人!”李瑾之似乎恍然大悟,他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沈纭:“快快请起!”
“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李慕灵和沈纭脑子里所想的问题竟是一样的。
“你见到的那位并不是什么神仙,他是研习幻术的司空长老,属于我师祖级别的人物,没想到你竟然成为了被他指引的人,既然如此,你便与我们李家有缘。”李瑾之激动得双眼散发明亮光芒。
“我?”沈纭不觉一股受宠若惊之感:“我是被指引的人吗?”
“没错!师祖只会指引那些有宿命在身之人,看来你有一段未完成的宿命啊……”李瑾之随即拍了拍沈纭肩膀:“既然如此,我愿意收你为徒!”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沈纭激动的合不拢嘴,他颤巍巍地拜倒在李瑾之的腿边,声音略微颤抖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这份虚礼就免了吧,我会待在尚武客栈一阵子,从明天起,我就开始传授你武学吧!”李瑾之扶起沈纭,一脸坚毅。
“嗯!”沈纭兴奋地攥紧拳头,旁边的李慕灵也欢呼地跑过来庆祝道:“太好喽太好喽!”
愉快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尚武客栈,外面的天空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