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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民间藏书的鼎盛时期(4)

乾隆皇帝敕编《四库全书》,除写储于北方的文渊、文源、文溯、文津四阁之外,又在人文荟萃的江南建文澜、文汇、文宗三阁,各存《四库全书》一部。咸丰十一年(1861年),太平军攻陷杭州,混乱之时,文澜阁藏书四处散出。有一天,逃亡在城外的丁氏兄弟在买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用来包装食物的纸是《四库全书》的书页,非常吃惊。于是借给父亲修墓的机会,半夜潜回西湖之滨的文渊阁中,把尚残留的1万多册《四库全书》用绳子捆成800多捆,每捆2尺多高,用马车运出城外。后又出资购求到300余册。在这期间,人与书辗转逃躲,历尽艰险,终运至上海妥善保管。战乱过后,丁氏兄弟又把这些书籍运回杭州,存放于杭州府学尊经阁。浙江巡抚谭钟麟为兄弟二人保护文献的义举所感动,上奏朝廷。光绪皇帝传旨,让丁氏兄弟继续搜罗散佚的《四库全书》,抄补缺失部分,并负责重修文渊阁。光绪七年(1881年),文渊阁建成,丁氏兄弟将《四库全书》迁入新阁,分类排架,整理得整齐有序。自光绪八年到光绪十四年7年共计抄补残缺者891种,全缺者2174种,经丁氏兄弟大力搜求并组织人力抄补,文澜阁《四库全书》已恢复大半,事后得到清政府的嘉奖。丁氏兄弟又据此将自己的藏书处取名为“嘉惠堂”。

丁氏八千卷藏书楼建于太平天国战乱后,他们一面竭尽全力保护、收集和抄补文澜阁《四库全书》,一面大力搜求各类典籍。经过战乱,江南一带许多原来藏书家的藏书流散颇多,许多典籍流落市井,价格低廉。丁氏兄弟节衣缩食,趁机购得大量典籍。光绪十四年,丁丙在其所居正修堂西北建嘉惠堂藏书楼5座。其中各楼分别名为八千卷楼、小八千卷楼和后八千卷楼,因此世人统称丁氏藏书楼为八千卷楼。八千卷楼藏书既多且精,丁氏书除《八千卷楼书目》20卷外,还编撰有《善本书室藏书志》40卷。丁申另撰《武林藏书录》3卷。丁氏还编刊了《武林往哲遗著》前编50种,后编10种。《武林掌故丛书》共26集,208册。这些目录对以后杭州文献的整理工作作出了不朽的贡献。

丁申、丁丙兄弟去世后,八千卷楼由其子丁立中兄弟保管。光绪三十三年,丁氏兄弟经商破产,欠巨债无以偿还,藏书差点落入觊觎已久的日本人手中。两江总督担心八千楼藏书流落异国,于是奏请清政府以时银73万两全部买下,送到正在筹建的江南图书馆。据1914年南京图书馆清点,八千卷楼藏书有:经部353部6146卷;史部490部2074卷;子部585部11068卷;集部1120部22592卷,总数2548部59880卷。现这批珍籍仍保存于南京市图书馆。

五、百宋千元与校雠辑佚

有清一代延续了明朝从皇亲贵族到仕宦之家,从富商到平民普遍藏书的特点,同时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变化。首先是清宗室诸王藏书比前代大为逊色。能称得上藏书宏富者仅怡亲王允祥,果亲王弘瞻,恭亲王奕,成亲王永瑆,宗室盛昱等数人。其次,少数民族藏书家增多。著名文学家纳兰性德,积书万卷,其藏书楼名珊瑚阁。满族人积书最多者为完颜麟庆,他利用仕履各地之机大量收购图书,终至8万卷之多,并购李渔故居半亩园,辟室“嫏嬛妙境”藏书。他的藏书直传至曾孙景贤,可称世家。满族之外,尚有蒙古镶白旗人、兵部尚书傅鼎亦积书万卷,藏书楼名谦益堂。四川德化州藏族土司却吉·登巴泽仁,多方收集汉、藏典籍,藏书版30余万片,集工匠500余人,刻印藏文经书,行销海内外。第三,富商尤其晚清时期新兴工商资本家因经商致富而大力藏书,为民间藏书家队伍增添新的成分。寓居杭州的安徽歙县人鲍廷博业商致富,广搜博采,藏书蔚为大观,其藏书楼名“知不足斋”。诏修《四库全书》时,他进呈藏书626种,被著录250种,入存目129种,为民间进呈善本之首。还有以鸦片贸易起家的伍崇曜,以经商致富的潘仕成和孔继勋等,藏书均相当可观。

清代,民间藏书家的地域分布以江苏、浙江为主的格局仍然维持,这两省民间藏书家数量多,藏书量大,藏书质量更是高出其他地区一筹。清初江苏绛云楼、述古堂、汲古阁,昆山传是楼,江宁千顷斋;浙江嘉兴曝书亭,杭州小山堂,宁波天一阁,余姚续钞堂;乾嘉间江苏苏州黄丕烈、袁廷梼、周锡瓒、顾之逵四大藏书家;晚清四大藏书楼中江苏常熟铁琴铜剑楼,浙江湖州皕宋楼、杭州八千卷楼,都在清代甚至中国藏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但同时,北方地区如京师、山东等地民间藏书显著增加,给人异军突起之感,尤其山东,有统计称清代藏书家有349人,数量上甚至超过了江、浙两省。清初京师弘晓乐善堂,王士禛池北书屋,还有孔尚任、赵执信的藏书,与铁琴铜剑楼并称“南瞿北杨”的聊城海源阁,都名重一时。

清代藏书家收藏图书除了有综合性的特点外,还盛行追求宋元版刻之风。因为宋元典籍年代久远,存世极少,校刻精审,价值极高;乾嘉考据大兴,更将此风推向极致。如黄丕烈收藏百部宋版精椠,专辟百宋一廛室收藏,自号佞宋主人。吴骞则名藏书室为千元十驾,颇有与黄丕烈相较之意。清末陆心源又建皕宋楼,更有后来居上之势。这种藏书风尚一直延续到清末。藏书家们还根据各自喜好形成专门收藏。比如清初钱曾、黄丕烈酷爱宋元旧刻珍本,堂中所列,别无他籍。福建藏书家郑杰,浙江藏书家卢址,杭州丁丙、丁申等人特藏乡邦文献。浙江鱼翼则醉心金石文。这使得清代民间藏书独具特色。

清代藏书家对图书管理的重视也体现在图书编目上。孙从添《藏书记要》和叶德辉《藏书十约》分别对私藏目录编制的意义、种类、方法进行理论总结,章学诚《文史通义》、《校雠通义》更是古典目录学的集大成之作,使清代目录学有了新的发展。从实践角度看,民间藏书家往往自编目录,进而进行版本学研究。据不完全统计,清代民间藏书目录有670种,存世者约350种,是一笔宝贵的目录学遗产。同时,藏书家们更加重视版本鉴定和收藏善本,出现了许多版本目录和善本目录,如毛扆《汲古阁珍藏秘本书目》、钱曾《读书敏求记》、孙从添《上善堂宋元版精抄旧书目》、黄丕烈《百宋一廛书录》、杨保彝《海源阁宋元秘本书目》等等。还有的藏书家根据不同需要编成特种目录,如朱尊彝《经义考》、梅文鼎《勿庵历算书目》是专科目录,胡宗懋《梦选楼所藏金华文献书目》是地方文献书目。

在藏书的技术和管理制度方面有所创新。清代藏书家继承了为藏书建造专楼的方法,而且还分列各种专室分储不同书籍,以方便管理。丁丙建嘉惠堂五楹,其中各楼分别名八千卷楼、小八千卷楼和后八千卷楼。凡《四库全书总目》已收之书,均置于八千卷楼;《四库全书总目》附存之书,分藏该楼东西两厢。小八千卷楼专藏善本,共有宋元刊本200多种,明初精刻本、旧抄本、稿本等分藏左右。后八千卷楼所藏为《四库全书》未收之书。如此收藏,井井有条。在对藏书的日常管理方面,藏书家们都提倡用名贵木材做成书橱藏书,重视不同类别、不同丛书分别排列,对宋元旧版、精抄名刻还要专橱特存。防虫防潮则多采用在书橱上下放置皂角末、雄黄、炭屑石灰等方法。

在藏书的流通利用思想方面,清代民间藏书家也有新的发展。清初藏书家曹溶有一篇《流通古书约》,专门论述书籍流通问题。他认为书籍亡佚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散失,而在于私人“独得”,不愿“公诸世”。要使书籍久存就要变一家独有为大家共有,其方法就是相互传抄,有无相易。另一位藏书家山东历城周永年作《儒藏说约》,倡议集合各地儒家著作,设立公共“儒藏”,变一家之藏为共读之藏,以便天下之人借阅,并就经费、图书收集、保存、编目、流通等问题提出建议。他还身体力行,与好友周桂馥创建“借书园”,聚书10万卷,供人阅读传抄。他们的主张虽然没有得到实行,但反映了图书事业发展的趋势,为晚清接受西方公共图书馆思想观念作了铺垫。

清代藏书家对于藏书善加利用的主要成就一是校勘古籍。中国古籍因传习久远,错讹滋多,自刘向、刘歆父子校理群书开始,便有许多学者进行校勘。乾嘉以降,考据学大兴,学者们专力于此,成就斐然。著名的校勘家及成就有:卢文弨《群书拾补》,校勘古书30余种;顾广圻、黄丕烈校勘古书多种;陈鳣《经籍跋文》,为宋元刻本作跋19篇;孙星衍校《孙子》、《吴子》;戴震、仓祖望校《水经注》。二是辑佚古书。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悠久,书籍流传中难免递嬗散佚,前代著录,后代无书可寻,令人叹惋,于是有辑佚古书之学。编纂《四库全书》就有意从《永乐大典》中辑录久已散佚的古籍516种,清代民间藏书家的辑佚成果也十分丰硕,黄奭辑成的《汉学堂丛书》,共有经书85种,纬书56种,子史书74种。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计600余种,700余卷。张金吾辑《金文最》共120卷,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之国六朝文》746卷,3497家。通过这些努力,许多早已失传的古代佚书得以重现世间,我国历代重要典籍得以保存并流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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