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书落缓缓道,“我把你照顾的多好,就连些微病痛都不曾有,长命百岁肯定不成问题。”
待雪一着“苦肉计”生效,书落果然不生待雪的气了。他忙着寻医问药,找江湖道士,找岐黄偏方,被待雪拦住了。
“穆和不是说了么?多做善事,顺其自然。”待雪劝道。
书落沉思良久,摇首,“我不能将你的安危全然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卦象上。”
待雪无言再劝,书落找寻各种法子都没治好待雪,便将精力转去铺路造桥、施粥救人上了。亏得林侯府家大业大,才抵的消他如此耗费。
待雪的身子却是一日日地虚弱了下去,药石不灵。子非一贯乖巧懂事,如今守在娘亲床头满面哀伤。
“娘,你快些好起来。”他墨色的眼眸注视着待雪,很认真地和待雪阐述好起来的各种益处,就连看他成亲生子都说了出来。
待雪失笑,“你遇上心仪的姑娘再成亲不迟,别听皇祖母的话。”
子非直颔首。
思悟爬上待雪的床榻往她怀里拱,“娘亲……。”
待雪摸着他的后脑勺,犹豫片刻道:“子非,若是娘真的有个意外,记得照顾好你弟弟。”
思悟被这话吓了一跳,“嗷呜”一声嚎啕大哭,“娘,你别死……。”
待雪慌忙捂住他的口,这话被书落听见不是找死么?
子非也是满眼不赞同看着待雪,待雪轻咳一声,“我说万一……有些前尘往事,你们不知。如今这样,我已经心甘情愿了。”
比起前世的结局,如今这样已经圆满了。
父皇没早死,母后也没殉情,她和书落还有了个孩子,待玥登上皇位。重生一遭,她已经得到自己曾经希冀的。人心不足,往往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这一个月,每个人来到待雪床榻旁都是满面忧愁哀伤,反倒是待雪十分坦然,随遇而安。
碧水来看待雪,哭的最是厉害,待雪听见她的哭声就头疼。
“公主,你平日里身强体壮的,定能好起来。”碧水一边抽泣,一边道。
待雪失笑,“托你吉言了。”
书落整日忙前忙后,又要照顾待雪,夜里只在榻上和衣小憩一下,面带倦色,人也渐显憔悴。
碧水觑了他一眼,朝待雪道,“姐夫这般,你就忍心么?还不快好起来。”
李付丞时常来找待雪闲聊,就好似待雪不在病中一般,与往日相处无异,只是来的愈加频繁了。
最后一次他来,坐在待雪的床头,声音淡然而哀伤,“待雪,你有什么心愿?”
待雪听见这一声呼唤,以为自己病糊涂了,李付丞向来谨慎守礼,都唤自己“公主”的。
她睁开眼眸,看见李付丞面无表情的脸,还有眼眸深处的悲伤。她抬手覆住眼睑,“此生已别无所求。”
翌日便是前世待雪离世的日子,书落停下所有的事,一心陪伴在待雪的身边。该做的都做了,现下他惟一需要做的便是守候她。
待雪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便看见书落站在窗棂旁的身影。时光只是将他雕琢的愈发成熟。
书落热了一壶桂花酿,还端来一些糕点,芙蓉糕、核桃酥、桂花糕、珍珠丸子、二珍糕。
前些日子她病着,这些都是不许在餐桌上出现的。如今似乎破罐子破摔了,她开心就好。
“这些是你最爱吃的糕点,音茗做的,尝尝看。”书落替待雪披上外袍。
待雪依言尝了一口,恍惚忆起二十五年前,自己初登侯府,音茗给自己做的糕点就是这五盘。那时自己整日惶惶不安,如今想来竟有些痴傻。
书落走到案边,提笔给待雪画了一幅画像。画像中人不见病痛衰色,俨然还是当初最美的模样。
书落陪了待雪一整日,前来探望的人都被婉拒了。
直到夜深人静,书落搂着待雪坐在火炉旁。银碳烧的旺盛,待雪的面颊也映的红彤彤的。
“书落,如果早知道后事,我一定最先爱上你。”待雪幽幽说着,话音平和。
“嗯。”书落应声。
“那你呢?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待雪追问。
书落被她的情绪感染,失笑道,“你当年才多大,我怎么一见钟情。”
待雪语噎。
“第一次见便记住,后来每次见便记得更深了,再后来会抑制不住在人群中寻着你的身影。”书落陷入回忆,转而又露出哀伤的神色,“宫中宴会,我见过你几次,只是你没在意我罢了。”
待雪想了想,时隔久远,真的记不起。
“若是你的病好了,我们便云游四方去,你不是一直想这样么?”书落嗓音清亮,待雪似乎能构想出那样的画面,“我们寻一处你喜欢的地方住下,开间茶社,过上贩茶听书的日子。每年回承都住上两个月,看看故人,看看两个孩子。对了,定国侯的爵位传给子非,还是思悟呢?你说思悟喜爱经商,那要四处跑商的,可是子非已经继承了一草谷谷主之位。待雪……待雪?”
待雪许久没说话,书落心中一怔,慌忙唤她。
“在,我在,我在想谁继承爵位好。”待雪赶忙劝慰他。
书落静默一会,“你觉得谁继承好?”
“子非稳重,还是子非罢。一草谷谷主也不是一定要长住在一草谷,两处都住些日子便可。思悟的性子,让他作定国侯反而是束缚。”
“嗯,听你的。”
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待雪想起前世自己便是一睡不醒。她没有告诉书落,静静地倚在他的怀中入眠。是生是死,命随天定罢。
初耀映照过窗棂,倾泻在地。
待雪听到书落唤她,睁开双眼,入目的是他华光流转的笑意,映衬着身后初冬艳阳染红的云彩,刹那惊心……
思悟求礼记
待雪生辰将至,书落从御国寻来一幅名师所绘的秋景图讨好夫人。
思悟这个调皮的小包子,淘气任性更胜当年的待玥。他见图色灰暗,便取了朱砂笔增色。
见林墨进来,他连忙把秋景图藏了起来。
管家抱他出去,“小少爷,这可不是你玩的地方,这里放着侯爷给公主生辰预备的贺礼,可是好不容易寻来的。”
思悟咬咬牙,心想:不会是那副画吧?爹爹居然送那么丑的画给娘亲!
一想到娘亲得知画被毁了的脸色,思悟心中哀嚎一声。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可是他家是严母慈父,他可不敢惹娘亲生气。
小包子琢磨该怎么办才能哄娘亲开心,忘记责罚他。
他先去问书落,“爹爹,怎么才能哄娘亲开心?”
书落捏捏他的脸颊,“你呀,只要撒个娇,你娘就不会生你的气了。”
思悟嘟起嘴巴,爹爹又敷衍我!我最擅长的就是撒娇了,可是娘亲还是总生我的气。
“爹爹,你送了什么画给娘亲?”
“管家告诉你的?送的是御国秋景图,你娘很喜欢御国这位画师的作品。”
思悟就去求子非,“哥哥,你会画秋景图吗?要芋头的。”
子非很纳闷,还是给他画了幅秋季凋零的树下吃芋头的画。
思悟瞧了瞧,这幅画颜色挺漂亮的,哥哥大概不会画芋头秋景图罢。
于是他又去向待玥求助,“舅舅,你会画芋头秋景图吗?”
正在处理朝政的待玥从奏折堆里抬起头来,“是御国秋景图吧?”
思悟连忙点头,“就是这个。”
“很有名的画。去求你舅母,她是御国人,又擅丹青。”
疏影一脸惊讶,“你要御国秋景图?”
思悟苦着张小脸,“舅母,你就画给我罢。”
疏影进了内室,取出一幅画,“你怎么知道真迹在我这里的?既然你想要,就送给你罢。”
很久以后,书落得知自己寻来的御国秋景图是另一位大师仿作,瞅了画半晌,感慨到:这位大师真是画技高超,居然能仿的不差真迹分毫。既然这样,就不告诉待雪了罢。
“三公主,下雨了。”画屏的声音传来,一片杏花微雨中,我睁开双眸眯眼看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