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桂花树下，早围坐了一群编草帽的姑娘。令人惊奇的是，她们都换上了各种花色的新衣裳，远远望去，似乎是围着桂花树种植的一盆盆玉兰、玫瑰、牡丹……
李虹荣忙累了，玩腻了，回家来清闲清闲，哄哄老婆，抱抱孩子。信步走到桂花树下，想给老婆一个惊喜，没想到老婆不在其中。
“虹荣，想老婆了？”一个姑娘开玩笑道。
“虹荣，怎个不把女秘书带回家？”
李虹荣一听伸出手在那个尖酸刻薄的姑娘屁股上捏了一把，她痛得直叫，“不敢，不敢再说了。”
其实，李虹荣是带了女秘书回来的，到村口他觉得不妥，就叫司机把女秘书送回去了，自己下车步行回家。
乌云见他回来，破例地对他点头笑笑。自从李虹荣与米娜结婚以来，乌云的目光从来就没有朝他直视过，更不用说朝他笑了。在李虹荣面前，乌云从来都是面色阴沉，低头而过，所以这一笑使他感到意外。
晚上，米娜做了一桌子好菜，都是江外风味。什么三夹鸡、金钱茄合、云腿串鸡翅、花生酥、韭菜炒麻雀等。特别是火烤猪肉，外脆内嫩，香辣可口。虹荣有些奇怪，平时老婆很节约；即使他回家也是两荤两素，就问米娜：“好老婆，非年非节，随便吃点算了，再说，我在外面吃酒吃腻了，想吃点素菜淡饭，你可咋花钱买这么多好吃的给我？”
米娜笑着反问：“当媳妇的，丈夫好不容易回家，不应该做几个好菜吃吗？”
“说的也是，”虹荣笑眯眯地说，“谢谢你，我的好老婆。”
吃饭的时候，米娜给全家人都敬了酒。直到吃喝将毕时，她才声调微颤地开了口：“今晚，全家人都在，我把心窝里藏了几年的东西掏出来，请你们多多原谅！”
“啥事？”李大妈见米娜态度如此庄重，不知是何缘故，忙问。
在座的人都一怔，用目光去问李虹荣，李虹荣也懵懵地摇头。
“阿爸，阿妈，我想跟旺顺他爸离婚。”米娜突然说出这句，就低了头。
“什么，跟虹荣离婚！”
惊奇的目光中，一片静寂。一个菜盘里的汤汁溢出来，沿着桌沿往下滴，滴嗒声大得惊人。
“小羊吃奶双膝跪，乌鸦找食报娘恩。这理我懂，阿爸、阿妈、旺顺他爸，你们一家的恩情我终生不会忘记，日后，我会报答的！”
一家人都还待在那儿，都没有作出反应，李笑原准备擦了火柴点烟，如今火柴就捏在手里；老伴正在用左手撩鬓边的那抹白发。此刻，那缕白发还停在她的指间；乌云和阿妈，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很不自在。李虹荣呆得最厉害，眼睁得极大，身子稍稍后倾，手抓住椅子扶手，那模样极像是突然看见脚前就是深渊泥塘。
“米娜，这到底为啥？”李大妈最先从呆怔中清醒过来，呻吟着叫。
“阿妈，原谅我，我想老家啦，我想回家。”
“你胡说！”李笑这时跳了起来，“你是因为有了钱，想要甩开我们，你这个负心人，你……”
李虹荣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想，可能是自己做的事被老婆发现了，所以，他无话可说，纸包不住火啊！
米娜低头默默听着公公的骂语，待公公歇气的当儿，又轻声说，“离婚后，我一样都不要，东西和我赚的钱全部留给你们，旺顺跟他爸，旺发跟着我。”
“虹荣，你听听，你老婆说什么鬼话，还不起来揍她，你这个日脓包。”李笑盯着虹荣。这时，李虹荣猛地向米娜身边窜去，抡起拳头朝米娜脸上打了一拳，乌云见状，急忙上前死死抱住了李虹荣。
米娜没作一点儿反抗，米娜只抬手抹抹嘴角的血，又低声说：“我晓得这会伤你们的心，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理，你们该懂吧？”
“当初你不是自愿跟虹荣结婚吗？难道是我们逼你？”
“阿爸、阿妈、旺顺爸，请你们原谅我……”
“哎，悔不当初呀。”李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现在你翅膀硬了，要飞了。你真要走，孩子一个也不准带走，他俩是李家的后代！”
“阿妈，两个孩子总该让我带走一个吧，我是他妈呀。”米娜一听慌了，跪下来求李大妈，“阿妈，你也是女人，可怜可怜我吧，一个孩子不在身边怎么活呀？”
李大妈说了声：“可怜，我够可怜你了。”说完闭上了眼睛，任米娜在那里哭求。
见婆婆一直不应声，米娜慢慢停止了哭求，抹了抹眼泪，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低声说：“阿妈，既然你们这样逼我，我只有把实情说给你了，旺发不是你们李家的骨血！”
“什么？你说什么？”李大妈像遇见鬼一般，后退几步。
“阿妈，难道你就一直没有细看过，旺顺和旺发的脸根本不一样？”米娜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晓得这会伤你们的心，可这是你们逼我说出来的呀。”
“天哪——”李大妈捂着脸跑了出去，迈步踉踉跄跄，她被这陡然而来的羞辱气懵了。
“烂婆娘，我要打死你！”李虹荣听了米娜的话，眼睛血红，挣脱了乌云，向米娜扑去。米娜慌忙一闪，虹荣扑了个空。
李笑一看李虹荣要玩命了，忙喊着：“老婆，快去叫李管他们来。”
李大妈跑着去喊李管他们去了。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米娜，乌云，快跑吧。”于是，他们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撒腿就往江边跑去。
“阿妈，阿妈……”两个孩子也哭着追了出来。
米娜听到孩子的哭喊声，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