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涵小心!”一个影子迅速将我扑倒,我定下神才发现是他——凌文渊。来不及说一句话,又有一支箭飞来,他抱着我就地滚了一圈,躲过了那支来势汹汹的利箭,趁着这个空当,他一把将我拉起,“没事吧?”一边观察着四周。
“没事,”我与他背靠背,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那匹青马,”凌文渊长话短说,这时从我的方向飞来一支箭,我们快速的闪过了,然后重新背靠背,这是最安全的做法,“只有一个人。”凌文渊肯定的说,“你用剑掩护我,我来寻找他的方位。”凌文渊将腰间的剑递给我,然后搭上羽箭,仔细的观察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好。”一支箭从我左侧飞来,我即刻抽出剑,将其击落在一边,几乎同时,凌文渊朝着那个方向射出一箭,只听沉闷的“扑通”声,从不远处的树上掉落什么东西。
此时突然变了天,原本就灰暗的树丛变得更加阴郁,乌云翻滚,大风刮起,似乎有一场暴雨将要来临。
“你小子不赖啊。”我终于放松下来,拍了拍凌文渊的肩膀,他愣愣的看着我。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背过身去,“殿下……伊涵方才的话没别的意思……”
“这才是真正的你吧,你在我面前一直如此矜持,是为何呢?”凌文渊笑了笑,走到我身后,凑近我的脖颈,他呼出的热气就氤氲在我的耳边。
我受不了这种感觉,回过头,却离他的脸更近了,我不由得赶快低下头,“殿下是皇孙,伊涵怎么敢……”
“小心!”凌文渊忽然揽住我的腰身转了半圈,再一次扑倒我身上,可是这次,我却听到了他痛苦的闷哼一声。
“凌文……”我躺在地上,诧异的看着他,他一定是什么地方受伤了。可是凌文渊没有顾得上伤口,而是立即坐起来拿出弓箭,朝那个方向射了一箭,听到同样的落地声后才重新倒回地上。
这一幕怎么这样熟悉?
天空中“隆隆”响起了雷声,我的思绪被带回了几年前,也是一个这样的天气,我眼睁睁的看着爹娘死在那些人手里。
雨水,鲜血。
我的头好痛,我蜷缩在一边,我看到那个杀手举着刀,眼角露出一抹狠色,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伊涵别怕,我没事。”凌文渊挣扎着到我面前,左手紧紧按着右边胸膛,那里正汩汩的冒着鲜血,染红了他月牙色的云纹绉纱骑装,像一朵雪地里绽放的彼岸花。“我这个样子可能走不出去,”他急促的呼吸着,“你赶紧去周围,看能不能找到我的马,然后赶回驻地……或者能遇到其他人……”凌文渊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渐渐没了血色。
我看着他的伤口,强忍着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方才若不是他替我挡这一箭,刺穿的就是我的心脏了。“你跟我一起走,我找不到路……”
凌文渊艰难的摇了摇头,“一路过来我做了记号,那些树上有……有剑痕,你快去,要不我就流血而亡了……”他干笑两声。
我低头思索了一下,扯下衣裙的一块布,帮他草草的包扎过后,立即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可是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他的马,估计受到惊吓跑回了驻地,我十分焦急——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他会流血而亡的。流血而亡?我忽然停住了脚步,若是他死了,轩哥哥不必耗费吹灰之力就能除掉一个劲敌,而我也不必再留在广平王府。围猎场刀剑无眼,乱箭横飞,死个人很正常不是吗?只要等他死了,我再回去将现场稍作休整,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明日,皇上会昭告天下,他的爱孙在围猎过程中不小心被乱箭射中,不治而亡。
轩哥哥能更早一步登上皇位,我爹可以更早的翻案……我们将会省去好多麻烦!
可是,他是为了救我。
他的父亲害的我满门抄斩。
他并没有对不起我。
……
罢了,一码归一码!我叶环才不会趁人之危呢!我会让你活下去,然后我们各自凭本事!
我沿记号继续跑着,同时一边大喊“救命”。
天空中已经蒙蒙下起了小雨。
我抑制不住的流泪,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有没有人?救命啊!救命……”忽然我看到前面有人骑马朝我跑来,不禁赶紧挥手,“这里!这里!”
来人骑着一匹红鬃马,健硕高大。“怎么了?”他从马上跳下来,托住我的两只手。我猛的抬头,“轩哥哥?你……”轩哥哥眼中充满焦虑,细雨打湿了他的几缕碎发。
“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野兽了吗?这围猎场这样危险,你不好好待在帐子,来这山里做什么?”
他身后跟着丁贺,马背上挂着一只死去的驯鹿。
“不是我,是……凌文渊,他为了救我被人射伤了,若不是他我已经死了。”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轩哥哥的脸色,我不知道轩哥哥是否愿意放过他。“轩哥哥,你……你能救救他吗?”
轩哥哥盯着我,眼中黝黑深邃,眉目轻拧,面色凝重,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在哪里?”
“那边,树上有剑痕,顺着剑痕就能找到。”我指了指方向。
“你先在这里等着。丁贺,我们走!”轩哥哥翻身上马,朝着凌文渊的方向行进。
“轩哥哥!”他闻言勒住马缰,回头看我,“你……会杀了他吗?”
雨下的更大了,朦胧中,我看不清轩哥哥的表情,而他也没有回复我,只是停顿一会儿,直接驾马而去。
这也许是天意吧。偏偏我遇上的人,是轩哥哥。
凌文渊,对不起,这一切都不是我能抉择的,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有灭门之仇。
这时,“嘚嘚”的马蹄声从那边传来,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头看过去。红鬃马的马背上横趴着一个人,月牙色的服饰,从我面前疾驶而过,没有丝毫停留,因此,我不能确定凌文渊是死是活。
“珝如,你知道你方才的话……有多伤殿下的心吗?”丁贺到我面前时,稍作停留,而后快马加鞭离去。
我承认,我说的话有些吃里扒外,可怎么就伤他的心呢?若是他不想救,我也不会勉强他、逼迫他,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呢?
等我心事重重的往回走的时候,那匹红鬃马又出现在我的视野中,而且是紧紧贴着我的身躯擦过。我惊讶的时候,被马上的人搂住腋下,一把拽上了马背,“轩哥哥我……”
“这件事不要外扬,他是不小心被射中的。懂了吗?”我还没来得急解释些什么,轩哥哥便冷冷的打断了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他还是杀了凌文渊。
他的双臂穿过我的腰身拉着马缰,被雨淋了的我,身子有些冷,许是他离我太近,一股暖流传到我的后背。
一路再无言语。
等下马的时候,我终于没忍住,“珝如没有忘记仇恨,更不会背叛轩哥哥。”他只是低垂着眼眸,微微点头。
由于雨下的太大,基本上所有的人马都赶回来了,而我们的帐子外围了许多人。
我整理好情绪,步入帐子,里边也有许多人在等候,包括急的来回踱步的皇帝。“孙媳拜见皇祖父。”
皇上转过身,和蔼道:“起来吧。我听轩儿说了,要不是你,文渊可能要流血而亡了。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吧,具体的事等文渊醒了再说。”
“是。”我外表虽平静,可是内心真的是如巨浪翻滚,没想到轩哥哥竟真的救了他。
不过,他应该不只是因为我的求情吧?
凌文渊虽然活了下来,我的心里却也并不好受。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我是否太“多情”了?身为一个谍者,我却处处留手,这当真是大忌啊!我不止一次否定自己,我没有因小时候的交情而对他有所同情,可是事实却证明,我不可能抛下过往。即使我再强调他是我的仇人,可能也下不了手,这真是太可怕了。万一有那么一天,我要手刃凌宇的时候,突然想起过往,会不会也心慈手软?
不!这不一样!凌宇是罪人,可凌文渊是皇上养大的,他只是不知道真相而已他的本性——并不坏。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慌乱。
到底是谁要杀我呢?我的身份不可能暴露,也就是说,他们要杀的就是陆伊涵!陆伊涵死了,谁受益最大?一个是轩哥哥,但我本就是那边的人,而且轩哥哥不可能要杀我;另一个,就是皇后了。
这个沈皇后还真是诡计多端,想借机除掉我,瓦解凌文渊跟镇国将军的战线,然后安排沈玥儿做内应,一举两得。那我就得好好借助凌文渊的力量教训教训她了,我就不信凌文渊能沉得住气。他原本就憎恨沈氏,如今又被害的苦受箭伤,一定会采取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