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吗？这个问题携着风雷万丈向着王古月袭来，你信吗？你相信那些害你家破人亡的北荒人中有无辜的存在吗？你当然愿意相信，那么现在把北荒人换成北荒汗国的高层呢？你相信这里有人无辜吗？
要知道就是这群人下达的进攻指令，侵略指令，灭国指令，屠杀指令！你相信这群人里也有无辜的人吗？你相信吗？你当然不会相信，你当然也不会去想这里会不会有被蒙蔽的无辜者，被裹挟的软弱者，被洗脑的盲从者。这些人是好是坏都不重要，总之是他们包庇了恶行。
反过来也是一样，北荒人会相信中域王朝的高官中有好人吗？他们当然也不会信，那些剥削北荒人的指令，那些压迫北荒人的行为。都是在这群人的指使和授意下进行的，北荒人不会考虑这些但凡你没能站出来制止这一切暴行，你便是恶人，至少也是同谋。就像是一群猎人眼睁睁的看着猎物断气，虽然不是他们给的致命一击。但那些在场者，只要没有施以援手都可以算作同谋。
那么，现在你信吗？
你还相信吗？这世上即使与你完全对立的群体中也有人是无辜的，也有人是需要你去维护的。王古月此时不知道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出神。法华所说的话的确没错，但正是这个没错才让人更加折磨。
“你与洛城两人皆是一样的经历，他虽说是北荒的大皇子，可他或许比你更想看到北荒的灭亡。”
法华瞥了一眼神情逐渐阴冷的王古月，继续说道。这话刚说完，王古月的眼神中立刻闪过一丝疑惑和嘲笑，她静静的看着法华，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可知北荒汗国的习俗？”
“不论男女，但凡有皇室血统者皆可继承汗位。”
王古月的声音带着清冽，犹如机器，想来她此时已经快要成魔。法华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但也束手无策，只得继续开口说道。
“算了，我也不说这些没用的了。直接点，洛城是北荒的大皇子不假，只是他的出身在整个北荒皇室之中那都是一个笑话，或者说一个丑闻。”
“怎么可能？”
王古月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确，怎么可能？按照常理来说只要是个皇子，他的出身就不会被人当成一个丑闻或者笑话。就算他的母亲出身低微，，之后也会母凭子贵。法华刚才的说法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法华看了身边闭目养神的法缘一眼。
“因为他的母亲是被掠到北荒的中域人，或者是中域的长公主萧雨荷。他的父亲是当今北荒汗国的大汗，洛御龙。而他，则是他父亲某次酒后的产物。后来你也知道，北荒汗国开始攻打中域王朝。你知道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位长公主后来是什么下场吗？她被洛御龙当作丑闻处理掉了。”
法华说话的语速很慢，语气也很淡，但他说的话犹如一座大山向王古月倾塌下来。没人知道法华三言两语所描述的事实里有多少血腥被他一带而过，没人知道这里面还有多少的阴暗被他闭口不提。王古月不知道，甚至洛城也不知道，这世上能知道的大概只有洛御龙了。
“现在，我说洛城是个好人，你信吗？”
“呵呵，小叔，你说的话，古月向来是信的。那你告诉我他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怎么会这么巧，刚好他就成了你的弟子？”
“他来这是为了追捕中域王朝的天玄梦将军。”
“你看，或许他是个好人，可说到底他还是北荒眷养的一条好狗，一条会帮着北荒打猎的好狗。”
“那你要他怎样？竖起大旗，反了北荒汗国，然后被洛御龙用一只手指碾死？”
“·········”
王古月被法华呛得说不出话来，瞪着双眼怒气冲冲的看着眼前宝相庄严的僧人。法缘，左眼微睁偷偷瞄了一眼二人，立刻又闭上了。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他还是个和尚，更管不了。法华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从刚才开始一直面向如来站立着的法严，知道今天这事如果不处理好了，来日又要多出一个笑柄。
“古月，我们好好想想，洛城可曾把你当成恶人？或者一条好狗？”
“我本就不是恶人，更不是狗！”
“我再问你，北荒尚在之时，那些达官贵人欺压他们这些蛮人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不也是一样，视而不见吗？己所不欲，又何施于人？”
面对着佛像站立了许久的法严，突然双手合十对着如来便拜了下去。法缘伸了个懒腰，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大殿里的烛火猛地向上一蹿，光影间佛像喜笑颜开。
此时她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了，只是这世上人能有几个坦然承认自己所思所想不尽如人意？大多不能，她王古月自然也不例外。
“古月，小叔并没有要拦你，我只是要你看看清楚再动手，倘若那洛城真如你所说十恶不赦，你要如何都依你。”
“小叔，你。”
“切记不可伤及无辜。”
王古月的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心想这些出家人还真是麻烦，既不阻拦自己，却又害怕自己滥杀无辜。真不知道这些个出家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简直不可理喻。当下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低着头转身便离开了大雄宝殿。伴随着木门的吱呀声起，法严转过身来，法缘睁开眼睛。
“阿弥陀佛，二位师兄可是还有疑惑？”
“不知道你想看什么戏，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用意，总之莫要伤到洛城。”
出人意料的是法严居然是第一个警告法华让他不要伤到洛城的人，法缘见法严已经开口便笑了笑不再说话。法华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目光清明的法严，只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向来不知道如何对付自己这个二师兄，有时他机关算尽也没法占到上风，有时偏偏一句话就足够让他暴跳如雷。但他从来不敢忽视自己这位二师兄的意见，假设三法中有人意志卓绝并且不能妥协，那这个人就是法严了。
世人常说齿折为刚，法严虽然说很刚，但他不是齿。他是这世间不可磨灭的名山大川，他刚劲不懂妥协，而然这并没有让他吃到多少苦头。反倒是那些想要挡住他去路的人，皆尽散如飞灰。
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法华的师兄，也依旧值得法华去敬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