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庄子虽比不上王府那么大,但要走遍便也不算小了。之前一路逛下来已不知走了多远,而如今要去的地方又似乎和方才的地方遥遥相隔。
荣梓颜一路跟着叶睿泽左拐右拐,也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到了一处院子前。院子可以说是在这庄子上的最偏僻出,院子周围静悄悄的,一路上也少见人过来。荣梓颜站在门前不禁抬起头打量起来。
从外面看来,这座院子相比四周的院子大了不少,只是附近的院子里多多少少在外面都能看到树木的枝干,而这里却竟连一株树木的枝干都看不见,高高的围墙阻隔了一切视线能见的事物,甚至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一所房子。
这里面,真的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荣梓颜不禁怀疑起来。这么角落,不像是什么观赏之处,反倒像是杀人抛尸的绝妙之处了。
叶睿泽站在门前,似乎感受到荣梓颜内心的不相信,但他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上前半步轻轻扣了扣门,扬声想里面道:“温叔,我带着妻子来看你了。”
荣梓颜在后面听着他的话不由挑了挑眉,不知道这位“温叔”是什么人,竟然能让他卸下王爷的架子。
不过稍微等了一会儿,木门便吱呀着被从里面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一位穿着厚重衣服的老叟,只是双手却并未做任何防护措施,楞是被冻得泛红,也不知道是在这寒冷的环境里呆的太久,亦或是接触了什么冰寒的东西的缘故。
老头子慈眉善目地笑着,虽然得叶睿泽看重,可言语间却并未放下主仆之间的差别,他笑眯眯地看着叶睿泽,一边侧身让了开来,一边道:“王爷来啦。快进来,这一路上走了好久吧,去屋子里面暖一暖吧。”
侧身之后院中的景色便映入了眼帘。荣梓颜一面跟着叶睿泽入了院内,一面看着这院内的景象,内心不由惊叹起来。
这院内地上积雪未经细扫,因此她便走得更加小心起来。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叶睿泽走起来倒是如常,未有半分失态的迹象。
即便这院里的路难走,但荣梓颜震惊于这院中的景色,因此也并未退缩。只见这院中并无任何绿色,倒是有不少晶莹剔透的花草树木,仔细看去竟是用冰块精心雕琢而成。花瓣层层叠叠,花蕊细致分明,侧面看去却又不显厚重,树木枝干茂密而又不显杂乱,树下还有冰雕的叶片堆积,阳光映射之下熠熠生辉,似是寒冬里的一片茂盛生机。荣梓颜不由在心中感叹,此等奇景,常人恐怕终生也难得一见。
向内走去,便见除了路旁的花草树木为冰雕之外,便连一桌一椅也是寒冰雕琢而成。荣梓颜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上去。触手一片冰寒,初时未觉得有什么,稍就一点便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因着这寒意的逼迫,她不得不又把手放回了手炉内,暖了许久方回复到正常的温度,她在心下不由也心叹可惜,冰雕的器具美则美矣,可惜到底不能真实使用,实在是寒意太过伤人。
荣梓颜这样想着,便也收回了视线,只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所供人休息的房子,那房子倒不是由寒冰雕琢而成的了,只是普通的房子,看起来毫无特色。不过于这冰天雪地里,能有一处栖息之所已很是难得,荣梓颜便也不再计较太多。
供人栖息的屋子虽小可其内供人使用的一应器具却是齐全的。温叔微微驼着背,走到炉火边为叶睿泽和荣梓颜二人烧起了炉火,一边烧着一边歉意地道:“这院子里要保存着这样的景色,是以极少点燃炉火。屋子里还有些偏冷,还请王爷王妃稍待片刻,再过一会儿,炉火上来了,这屋子里也就暖和了。”
叶睿泽几乎在冬日里一得空便会来此,哪里会介意这些,这些话不过是说给荣梓颜听罢了。
荣梓颜微微摇了摇头,毫不介意这里的冰寒一般笑着回道:“温叔多虑了,这里景致奇异,哪里还顾得上冷不冷的事呢?”
提及到冰雕的事老人明显精神了很多,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他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对荣梓颜说到:“王妃若是喜欢这些冰雕,老朽可为王妃雕刻一个送给您。只是冰雕由冰制成,恐怕极难保存。”
荣梓颜正高兴于会得到一样冰雕,听了后一句话微微有些失落起来。复又想到院子里的这些冰雕,不由得好奇地问道:“温叔,那你这院子里的冰雕要如何保存呢?难不成还是每年都要重新雕琢一次吗?”
温叔看起来已经年迈,荣梓颜的心里其实不太觉得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是面前这位老人的作品的。方才一路走来,这院子里的冰雕极其精致,便连叶片上的脉络都雕刻的栩栩如生,温叔即便再老当益壮,可又如何能完成这院子里的这些杰作。
坐在炉火旁的老人笑了笑,一边挑着炭火一边道:“老奴年迈,哪里来的精力年年重新雕琢这一院子的花草树木。”说着,他向门外看去,看着这些冰雕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不禁叹了一口气道:“这院子里的冰雕是老奴中年时所雕刻,至今也快有十五载了。得王爷看重老奴的这门技艺,王爷特在这地下挖了一座冰窖以供保存这些冰雕。”
“冰窖?”荣梓颜听了更加感兴趣起来。她自小在宫廷里长大,虽则初时过得不是很好,但从来也没有接触过冰窖这一类的东西。皇宫里的冰块从来都是专管此事的太监着人从御用冰窖中运来,她却是从未亲眼见过冰窖的。
似乎看出她的好奇,一旁一直听着两人说话并为自己舀了一碗白雪的叶睿泽声音低沉地道:“这座院子底下确有一座冰窖,里面也还有许多冰雕,只是,冰窖常年密封,寒气凌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难得来一次,却连看上一眼都不能,那岂不是很扫兴吗?荣梓颜心里不由得有些闷闷的。
温叔看出了荣梓颜的不快,笑着为她解释道:“王妃莫要怪王爷阻拦你。这冰窖为保持温度,常年密封,空气稀疏,常人进去待不了多久便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且地下阴暗,又无明火,王妃您是女子,身体本就娇弱,若是被下面的寒气给伤到,老奴也实在担待不起呀。”
听温叔这样说,荣梓颜才打消了要下去看看冰窖的念头。这冰窖再稀奇,也金贵不过自己的身体。
叶睿泽见她不再说话,便将自己之前舀好的那杯白雪放到了她的面前。那被子里本盛着半盏雪,而其上又覆了一些切好的瓜果果肉,再上又被淋了些蜂蜜,看起来便觉得既美又甜。只是,此时正值寒冬,荣梓颜一点也不想尝尝这下面的冰寒滋味,于是她摇了摇头,言语间嗔怪道:“王爷莫不是嫌臣妾还不够冷吗?竟然在这冰天雪地里做了这等小食。”
叶睿泽却并未收回这杯小食,而是怂恿道:“你便试上一试,本王带你出来这一次,总不会起了害你的心思,要你来的第一天便病倒。你只试上一试,再决定吃与不吃。”
荣梓颜皱着眉看着这一小杯小食,只觉得周身的寒意仿佛要浸到骨子里一样。磨蹭了半天,她最终还是端起了这杯小食。
叶睿泽笑着递给她一枚玉制的小勺子。小勺子触手生温,却是与这周遭的温度完全不同,荣梓颜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看来在这里准备了这些的人也还有几分贴心。
她端起了杯子,杯子却不再是暖玉制成的,和着周围的温度,到底还是有些凉人的。
荣梓颜小心地舀了一勺,倒也没有敷衍的意思。这一勺入口,的确有些冰寒,不过,却也不至于冷得叫人不适。果肉与蜂蜜交织在一起,又有雪水冲淡了过腻的甜味,倒是让这杯甜食变得有趣了起来,夏日用可解暑,而冬日用又另有一番滋味。
叶睿泽在一旁看着她的反应,笑着问道:“如何?可还能接受吗?”
因着自己之前的行为,荣梓颜有些赧然地笑道:“是臣妾误解王爷了。”说着又舀了一小勺,细细地品味起来。
没一会儿,这一小杯便见了底。荣梓颜放下杯子,不由得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叶睿泽笑道:“毕竟天寒,这甜食再好吃也不能多吃,且你身子里旧疾未愈,这一杯已经足够了。多的便再没有了。”
荣梓颜把手缩回了手炉里,笑着应道:“王爷的好意,臣妾自然是知道的。”
三个人又在炉火边歇息聊一会儿,叶睿泽方才起身对荣梓颜道:“这一会儿想必你也歇够了,走吧,本王带你去看看这院子里地下的景致。”
荣梓颜跟着起了身,疑惑地问:“不是说不能去冰窖里看一看吗?”
叶睿泽并未答话,只是向前走去,荣梓颜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温叔走在最前面,为两个人带路,到了一株仿佛是冰雕的树下方才道:“就是这里,还请王爷王妃稍后片刻。”说着,他绕到了树的一旁,在树干上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摸到了什么,他拿出了一把晶莹剔透的钥匙,插到了一处锁孔内,向右转了几转,伸手向树干上推了一推,却见树干上开了一道小门。
荣梓颜惊奇地看着这一切,跟在叶睿泽和温叔的身后进了树干,进入时,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了摸,不是冰雕。
待荣梓颜进入后,温叔方才关上了这个不易察觉的门,这树本就极壮,三人站在这中空的树干里倒也不显拥挤。温叔在门旁拿过一盏不知由什么做成的灯,又向前走了两步,方才侧过身来,他提醒道:“这下面便是可供人进入的一处冰窖所在了。”
确如温叔虽说,地上有一处开口,开口连着一条长长的向下的阶梯,从这里看下去却并不显下面的黑暗,反倒是和温叔手上的那盏灯一样,泛着柔和的蓝光。
温叔提醒道:“老奴不能陪王爷下去了,这下面地滑的很,王爷与王妃实在要多加小心啊。”
叶睿泽点了点头道:“还要劳烦温叔在这里等着我了。”说完,便回过头拉起荣梓颜的手,相携着走了下去。
阶梯长且陡,不过好在两端都连了锁链,扶着锁链向下,倒也不至于会摔倒。
向下走了几阶,已能隐约看到下面的景致。
并不如之前温叔所言的黑暗阴冷,这里虽然冷了些,却未能到伤人的程度,且这冰窖里也不知是用什么照明,蓝莹莹的一片,倒是显得格外的梦幻。
两个人走了许久方才到了地下,荣梓颜也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她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冰窖阴暗寒冷,空气稀薄,不能为人所见吗?”
叶睿泽笑道:“那是普通的冰窖,这一所不太相同。”
荣梓颜不解地看向他。
叶睿泽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而是对她说:“抓紧我,跟我来。”
荣梓颜应声抓紧了叶睿泽的胳膊,两个人相携着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