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男子见慕漪迟迟没有声音,试探地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
“别晃……头晕。”慕漪累得不想说话,想抬起手去拨开面前碍眼的晃来晃去的手掌,却在触碰到对方指尖的一瞬间失了力气,软绵绵地滑落下去。
男子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慕漪愈加生不出挣脱的劲儿,只能别过脸去,让湿透了的长发遮着脸。
“这么冷!”男子惊讶地喃喃,随即懊悔地皱了皱脸,连忙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给慕漪披上。
“姑娘可觉得暖和些了?”他能够感觉到臂弯间的慕漪慢慢停止了因为水汽蒸发而带来的颤抖。
“姑娘?姑娘?”许久得不到回应,男子低下头去。
慕漪已经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她开始做梦了。
母亲告诉她,她生下来那天明明是盛夏,但是所有的梧桐树都变得黄橙橙的,就连荧惑古树也是从未有的变成了金色,此等异象甚至引得七星长老出关。
明明是在众人翘首以盼下诞生的,但人就是这么奇怪,本以为是祥瑞征兆的变幻,婴儿那皱皱巴巴的小脸让这一切在一瞬间变成了不详。
因为,朱雀的后代不该有一只蓝色的眼睛,不该有一块布满半张脸的水滴样的胎记。所以,她慕漪活该是个灾星。
慕漪不知道父亲母亲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在家族中平安、健康的长大的。明明是家族嫡系,却囿于山脚,直至慕清出生后,他们一家才从山脚复又搬回了山顶居住。
“小漪,你不比任何人差。”父亲一直这么告诉她。
的确,不论是习武亦或是观星,慕漪掌握的速度远超同龄人,在慕天朗的指点下,更是突飞猛进,比起慕清来所也不逞多让。但这些却不能让别人知晓,她只能是躲在暗处的那个人。所以在外人的眼中,慕漪是个没有天性顽劣,又毫无天赋的女孩儿,她除了依仗着慕清之于家族的重要性横行霸道以外就没有任何讨人喜欢的地方。
本不该如此,慕漪的另外半张脸是那么干净,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英气,可有了那个胎记,有了那只眼睛,她便成了十恶不赦之人了。慕漪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从一出生就被所有人视为灾星。
荒唐而又可笑。
慕漪竟然流下泪来,她处于沉睡之中毫无知觉地流了泪。
“欸,怎么哭了……这,这我做的粥有这么难吃吗?”
隐隐约约地慕漪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好像是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的,和这个悲伤的梦境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不至于吧……真这么难吃?”
是谁?!慕漪猛地一挥手,瓷器随在地上的清脆声响让她睁开了眼。
“姑娘,你醒啦。”
慕漪低下头去,一个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男子跌坐在地上,笑得真诚而透着点傻气,他的手边是一个碎了的瓷碗,粘稠的白粥污了一地,散落的碎片上还挂着切的碎碎的葱花。
男子见慕漪将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自己,却又不开口,有点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后脑勺,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门边靠着的笤帚簸箕,开始收拾满地的狼藉。他见慕漪想要下床,立马出声制止:“你先别下来,地上都是碎片,扎着你受伤了可不好。”
“你是谁?”慕漪消化了好一会儿这个场景勉强开口,嗓音瑟瑟的。
“嗯?我姓宋,名留书,一个普通的山野农夫。让姑娘见笑了,”停顿了一会儿,宋留书还是试探地问道:“不知姑娘名讳?”
“慕漪。倾慕的慕,涟漪的漪。”慕漪几乎是瞬时就把名字说了出来,这不经过思忖的举动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那慕漪姑娘暂且好好休息,落水之后难免体寒,一定要记得盖好被子,我去,给你煮碗姜茶吧。”宋留书朝慕漪柔和地笑了笑,拿着一簸箕的碎片就出门了。
“我熬的这个粥真的这么难吃吗?”他边走边盯着碎片自语,模样愚蠢到让慕漪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了一阵子,慕漪听到了脚步声。
“你是谁?”突然出现的女声让慕漪收敛了久违的持续了如此久的笑脸,同样的问话,似乎比起她方才来,听起来就咄咄逼人了许多。
慕漪望向门口,这次出现的是个纤弱的女子,苍白而美丽。
女子的小腹拱起了世界上最温柔的弧线,她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