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烧成灰的人,她怎么去对待一个未亡人,又怎么抢得过一个亡人。万念俱灰的她,终于用尽最后一股气血,七月流火,她站不起来,迈不开腿脚,坐在热气腾腾的派出所门口的水泥路沿上,等着他出来,带她走。
直到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连眼睛看出去的视线,都似乎把水泥路面点燃了,她心心念念的人,依旧心肠硬到头的没有出现。
她终于招架不住,世界在他眼里失去色彩,变成黑白闪烁的斑点,然后眼前一黑,她什么都不用在乎了。
再醒来后,恍若隔世,陈旧泛黄的病房,隔壁床位有人在哭泣,歇斯底里的呜咽,她置若罔闻。
手臂上针管里一点一点的透明液体渐渐填满她的身体,也终于填满她内心的勇气,她放弃了,因为他说,“就算这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们也不可能,因为我的心,早就给了人,她生,我双手捧着给她,她亡,我烧成灰祭奠她。”他如此深情,确是对另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消失在这世界上的女人,这让她连恨都没有缘由。
罢了……泪眼模糊里,一张圆溜溜的,稚气未脱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没说他是谁,只说是他送她来医院。他安慰她几句,交代了她注意事项,她也没有大碍,就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她第一时间办理了出院手续,回了家踏踏实实的斩断了和他有关的一切联系,她以为自己心如死灰,会渐渐的将他忘记,从此,他在她生命里,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客,在见了面,他们只是陌生人。不,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因为她发誓,他们会永不相见了。
可是,谁知道,命运使然还是天可怜见?他们竟然再次相遇了,还在这这么好的时机,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那些蛰伏的,懵懂的,根本压制不了的情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的阵地在看到孙尧的那一眼时,就沦陷了……
况且,这次见他,他比以前不一样了,目光依旧微冷,可轮廓线条更加清晰,脸上也已经是成熟男人的坚定,看人时,一双眸子散发着灼人的光,熠熠生辉,让人不敢直视,尤其是他隐藏在体恤底下的马甲线,他不知道,被风灌满掀开之后,让人挪不开眼。
她就是远远的一瞥,看到了远处的男人,如山峰一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侧目,然后,她发展,这个人竟然是他。
这是她那次,以后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就是这么有缘,他们的轨迹变换,朝着相同的一个点,际遇了。
她身边的陆呈祥瞬间被比下去,碾成了渣儿,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满身名牌包裹的虚荣,根本盖不住他一身的铜臭味儿,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四肢,配着一副毫无城府的躯壳。
这适时出现的小圆脸,不正是那年就她去医院的人吗?而且,他和孙尧还是一起的,看样子关系还很亲密,说不定,那年她晕倒,送她去医院,根本就是孙尧的意思……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所有的都在给她助力,成遇立刻调整好状态:“小圆脸,见到你太开心了。当年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样了呢?”
她说这句,故意看一眼孙尧,后者还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
她不给别人打断的机会,紧接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机会感谢你的大恩大德,相请不如偶遇,这次一定要让我好好表一表我的谢意。”
观音客套的笑着,也不开口拒绝或同意,借着她的话题不动声色的绕到了另一个话题:“我可不是没有名字的。”
成遇笑然:“哈哈……孙尧,这两位是……?你也不给人介绍一下,尤其是这位小英雄,可是与我有救命之恩。”
孙尧从鼻子里笑出一声,脸上的表情松动,原来是观音当年替他打发善了后,这么多年,从没听他提起过。他将几人互相做了介绍,本就是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一时半刻的交集,他介绍的极为简单敷衍。
大明和观音都听出了孙尧的态度,只笑不语,算作寒暄,而对方两人似乎并不在意。
陆呈祥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听到成遇说年前这个叫上舍观音的小圆脸救过她,心想成遇什么时候还来过这里,并且跟这个少数民族的男的有交集……这件事应该跟孙尧有关。
但他知道孙尧的为人,跟他有关的事情,他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奇,因为他这一类人做事,向来规规矩矩。遂也不多想,听到观音对成遇有恩,大方的开口帮成遇相邀观音:
“对啊,相请不如偶遇,大家这是要往哪里去?一定给我们个机会,让我们表一表心意。”他再次把这个话题提出来,并且有意无意,将他和成遇用“我们”归为一类,女人看他一眼,他赔上一个笑脸。
观音和大明心照不宣的看明白了这其中的一些内容,况且,观音本来就知道当年那一段事,在看眼前这女人的反应,心头又忍不住一阵阵“啧啧”。
大家都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待这个小群体当中的领头羊来决定他们未来的走向,很显然,这领头羊是孙尧,但他却并不配合,更不积极。
成遇挤出满脸的笑容,期待的看着孙尧,等他松动口风,又一秒的尴尬,或许是孙尧挨不住了,沉沉开口:“这次就算了,我们还有事。”
哪知道成遇不依不饶:“那不行啊,白天有事,晚上也可以啊。你们总要下班,总有休息时间吧。你们这是要去哪里?肯定不是出来旅游的吧。”
对面的三个男人,除了孙尧,观音和大明都没忍住的发了笑,孙尧觉得这个老同学,智商真的让人堪忧,他内心发笑,但毕竟不好表现出来,淡淡的道:“我们要去临沧,不同路的,下次吧,下次我做东。”
孙尧心里算计着他们大概来的城市,要去的方向。这个季节来这里,他们十有八九是要去南边旅游看花海,云城旅游资源那可是丰富无比。他觉得他们同路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说了一个大方向,可是他算错了这两人的处事风格,听他说完后,竟然说也是要去临沧,孙尧诧异在原地。
陆呈祥:“这么巧,我们也要去哪里呀,太好了,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这一次,孙尧无力反驳,只好默默接受:“好,一起走。”
陆呈祥:“太好了,晚上我做东啊。”陆呈祥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邀请在站的几位。
观音和大明见孙尧满腹的郁闷,都写在脸上了,其实和人同路没什么,况且是老同学。但看到他们对面的成遇,一脸幸福的桃花朵朵开,就瞬间理解了孙尧的态度为什么是这样,大明忽然想起了车上还有一个,抬眼望去小木屋方向,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从山谷的蓝天白云间回来,风把她的发吹的张牙舞爪的,这下队长热闹了,他在心里这么想。
孙尧没有接话,观音适时的客套一下,给陆呈祥一个台阶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尧看一眼观音,对方讪笑一下,不再看他。
陆呈祥:“对了,还有个事麻烦你搭把手。”他看向孙尧,像老同学寻求帮忙。
孙尧:“什么事?车胎坏了?”
陆呈祥不好意思地笑着道:“你怎么知道,没错,就是车胎坏了。”他像是找到了救星,高兴的挥了挥手里的扳手。
孙尧哪里知道他的车怎么了,只是看他一直拿着扳手,随口说说。过去一看,不只是车胎爆了,有一处保险丝也烧了。
孙尧拆下旧轮胎,拿出备用轮胎准备换上,工具箱里却只有零星几把工具,用不上。
孙尧问一旁的陆呈祥:“没有工具?”
陆呈祥讪笑着回答:“走的时候太着急了,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孙尧:“这边路况不好。”
陆呈祥:“想着新买的车,不至于这么快就坏了。”
孙尧从鼻子里哼一声,没有说话。
观音从他们的车上拿了千斤顶过来,两人配合,很快车胎就换好了。只是那保险丝烧了,得到下一站找地方换。
孙尧将扳手扔回到工具箱,大明把用完的千斤顶拿回他们的车上。剩下的丢给陆呈祥,他一个人将坏掉的轮胎和工具收理好,孙尧看他磨磨唧唧的像个女人,生怕把自己的裤子蹭上泥,干脆转身清理自己手上的污渍,不再看他。
他刚起身,成遇就已经上前来,手里拿着两瓶水,一瓶给了观音,一瓶拿在她手里,盖子已经拧开了:“手弄脏了吧,我帮你。”
观音侧眼笑了一下,自顾自拧瓶盖,清理手上的机油。
孙尧没说话,也没拒绝,伸出手腰背微弯,成遇一点一点持续倒着水,等他把手搓干净了,成遇已经把一瓶水倒完了,又拧开了一瓶,孙尧嫌浪费,从她手里拿过来:“我来吧,一会儿把你衣服溅湿了。”
成遇不说话,等他洗完,手边又递过来一片纸巾,他把洗手没用完的水两口喝掉,接过纸巾胡乱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