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骤然一声从女子的口中喊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回荡在整个破庙里。
她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那倒在一旁无人问津的躯体便是她的父亲!
南寒月随之而去,她在一个不远处驻了足,停下了看着他们。
女子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眼含着泪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将她父亲的躯体翻过来,面朝上面对着她。
她的父亲走得很安静,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这是他最好的解脱。
女子哽咽了两下后便紧紧抱着自己父亲已经冷去的躯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握紧了双手使劲捶打着地面发出如野兽一般哀嚎的痛哭声。她仰天长啸,整个破庙里的人全部都寂静了下来。
那男子说她私吞了银两,其实不然。
今日,她很早便出去了,因为她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她也不得不提早出去。
可现在拿到了这些钱也并没有任何用处了,人走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了。
女子的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父亲的躯体不愿意放开,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滴落,落在了那单薄的衣服上。
她的脸上有伤,泪水划过后针扎般的疼痛在她脸上蔓延开了,拭干了泪水之后,那火辣辣的灼烧感便涌上了心头。
南寒月几次想上前去,去安慰她,可是还没有踏出一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女子和她的父亲相依为命,如今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却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倘若换作是她,她肯定也会失声痛哭一场。
可是老天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
罢了罢了,不经历也罢。
她皱着眉头闭上了眼转过了身,任由女子痛哭而不闻。
破庙里的人全部安静了,他们全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如此感人深切的一幕。
天很蓝,它是那么倔强,或许是看过太多悲伤离别了,它的颜色竟一点也不改变,白云飘飘悠悠划过天空,露出的始终是那不改的澄澈。
…………
这一幕维持太久了,破庙里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渐渐散开了。死去并非是他们当中的亲人,若要脱离悲伤之感极其容易。
那些拿了钱的人,望了望手中的钱币,迈开脚步走上前去将拾来的钱一一放回。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了少许的内疚。
女子一直抱着自己父亲的躯体哭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染上了红晕,直到地上黑色的土壤染成了红色,直到地上的颜色与天共同了,女子才拭干了眼泪,她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到南寒月的身前,跪下。
“四小姐在进来前说,奴婢有自己的路要走,奴婢有自己的父亲要照顾,如今牵挂之人已逝,奴婢无物给予家父带入地府,唯有奴婢的……前路……”
“奴婢安玉熙拜见四小姐。”
这次,南寒月并没有立刻上前去将她扶起,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眼眸微澜,她蹙眉道:“你可知我在南府的地位?你可知跟了我的后果?前路漫漫,倘若你进了南府那便是压上了半条命在做赌注,那里并非是你得以生存之地。”
南府,呵?
南寒月的心里不禁嘲讽了一番。
南府本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将军府,南齐郦和徐桂琴一直以来为闲云国做了不少贡献,却因为尹艳芳一事,让朝中大臣对南齐郦有了偏见,南府自此便是世人口中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她为什么醒来之后会在那片林子里?不就是那“好人”尹艳芳做的好事?!
进了南府便是压上了半条命,她丝毫没有夸张的和她说,的确如此。
比起宫廷里的尔屡我诈,南府的阴谋更歹毒更凶狠,她尹艳芳便是恨不得别人活得比她要好,竟然想出如此招式,狠招莫过于此!
借以南齐郦之名将其送入深林,骗她说是历练,其实不过是让她自寻死路,自生自灭罢了。
虚伪,不需要借以名义祸害他人吧?
安玉熙愣了愣,她立刻俯首将额头轻碰在地上,她道:“奴婢这条命是四小姐救的,倘若今日不是四小姐,奴婢或许连家父的面也见不到了。奴婢不奢求陪小姐同生共死,只希望小姐肯了全奴婢的前路。”
没有出生入死也没有上刀山下火海,她只是恳求,恳求南寒月重新给予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见状,南寒月的心猛地一揪,她伸出手去终究还是将她扶了起来。
看到她现在此番情景,自己当年又何尝不是?她和过去的她,实在太像,太像了。
她原本想享尽一世风华,却不曾失手落入凡尘,那子弹打过自己脑袋时的痛楚和场景她到现在还是历历在目。
造化弄人啊,真是讽刺!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只有她自己能体会的痛楚,她苦笑着伴着安玉熙走到她父亲的身前去。
他走得安详,不带走一段回忆,那她呢?
被子弹打穿脑袋后还抱有一丝可笑的生欲,比起他来,自己真的是太逊色了。
生死不过一念间,何必牵挂太多又何必留念太多……
安玉熙跪在地上,伸出双手来将自己父亲的躯体轻轻抱起,她面带着微笑,朝着他说道:“爹,女儿无能,倘若还有来世,女儿一定好好照顾你……”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后竟站直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父亲的躯体,摇摇晃晃地走进破庙里面。
庙里一尊卧佛,潇洒自由侧卧在堂中央,他的脸上面带着笑容,仿佛看淡了一切红尘。
安玉熙将他放在那尊卧佛的身下,她向后退了两步,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合上了手。
南寒月倚靠在门前的柱子上,淡淡看着这一切。
旁边的那个男人悄悄伸出了手去,他在打那些钱的主意。心有良知的人自然是将那些钱还了回去,则见钱眼开之人守着钱如守着珍宝一般不肯松手。
她瞥眼望了那男人一眼,张口冷到:“如今已逝之人尸骨未寒,那么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却慷慨赠送,既尔等如此之贫困,可见此人心之伟大……”
南寒月的话一出口那男子便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似冻住一般不再做任何动作,片刻后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那一地的钱财何人见了不心动?抢归抢,可死归死。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哪个地方为食死为钱亡的早就不计其数。无论社会怎样改变,弱肉强食的性质永远不会改变,它根深蒂固扎在人们心里,这亦是人性,谓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