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罢,南寒月的眼眶已经再挤不出一点泪出来了。她的眼睛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抱住南舞夜的躯体,一步一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临行前,她和南舞夜说,倘若南舞夜可以活着回来,她便将一切告诉她。
看来这个秘密被看破也只能自己埋在心底了,她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月儿……”王爷上前一步走,接过了南寒月手上南舞夜的躯体,他张了张口是要说什么,但终究被他咽了回去。
“王爷不必担心,月儿没事。多谢王爷,拜托王爷,照顾好我三姐,拜托了……”
说罢,她重新拾起了地上的长剑,走回了战场。
“无殇,拜托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低声下气地去和无殇说话,这是她第一次去求无殇。
一句“无殇,拜托你了”落入他的心间,他感觉南寒月真的是对羽国人恨之入骨了。
当时,她被他伤得遍体鳞伤,也从未见到过她如此的颓废,南舞夜究竟是对她有多么重要,竟然能让她痛苦到这种程度。
无殇握紧了手上的长剑,应了一声。
重新回来的无殇,早已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现在他身上的血,全部都是那些该死之人的血。
王爷抱着南舞夜,锐利的目光顿时变得柔和许多。
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他还没来及好好看看南舞夜,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她说,他还欠南舞夜一句:“我喜欢你。”
可这一切,没有说出口,就已经完全湮没了。
他抱着南舞夜已经冷透的躯体,双膝跪在了地上。
泪水忍不住地唰唰往下流。
他是一个王爷,除了皇上他没必要向任何人下跪,可现在他竟然跪在了一个女人面前。
他泣不成声,恨不得现在就将手上的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下去陪她,可他不能。
他不能那么做。
即便南寒月没有回头,可是她心里却明白。她早已经看破了王爷对于南舞夜的感情,想着他们或许会有往后,却殊不知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她稍稍闭上了眼,扬起了头。那把长剑上的黑曜石尽管是在黑夜里也是这样的耀眼。
蓦然,她睁开眼睛,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仿佛要扼杀了一切。
她挥起长剑,做好了准备一切的姿势,她要用鲜血祭奠南舞夜的亡灵!
战场上声音杂乱不堪,她只听见身后猛地一声长剑掉落的声音,随即那种霸道的灼热感便随之袭来。
烈火包围,浴火重生,在那熊熊烈火之下生存的竟是那弱小纤瘦的身躯。
炽九凤的翅膀,大到足以遮天蔽日,他将翅膀包围住南寒月,为她提供最为坚强的力量!
南寒月不语,那双满载了怨恨的眸子死死盯住对面与南齐郦厮杀的羽国人。
那些卑鄙无耻的蚁蝼不配活着……
她手持着的长剑上骤然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烈火烤灼着剑锋,点耀了剑柄上镶嵌着的黑曜石。
炽九凤退开,盘旋飞至高空,他张开翅膀鸣叫一声,黑漆漆的天空顿时被撕裂出几道口子来。
橘红的火焰在他身后燃烧,如同陨石坠落大地一般,那火焰毫不留情地便向着地上砸去。
挥舞长剑,南寒月随即冲入了羽国人的包围圈。
有多少人向她冲过来她就杀多少人,只要是害死了南舞夜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那烧着烈火的长剑在黑夜中闪烁,黯淡的山壑间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烈火肆无忌惮的掠过荒地,那刺鼻的焦灼味顿时涌上了心间。
南寒月的白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的脸上,身体上无一处没有沾染着鲜血。
她就像是从万千白骨中活生生爬出来的恶鬼,浴血重生。
羽国的气势很快被削弱,李汶更是被南齐郦打压地在众多人的庇护下才苟且残活。
谁知几个时辰前那威武风光的李汶,现在竟就像一个落魄的乞丐。
他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营帐,顿感腿部一阵剧痛,他跌下来,使劲挣扎着缺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一条腿竟然被活生生地砍了下来,那镶嵌着黑曜石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屹立其上。
他感到惶恐,身后站着的南寒月哪里还像一个人!
“秋……”
他只是张口了,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完,血已经直洒青天了。
南寒月早在他说话那一刻拔下了插在他残肢上的长剑,挥舞过去,割下了他的脑袋。
青阳关之战,羽国战败,其赫赫有名的铁血将军死于一个无名的女子手里。
……
清晨,南寒月脸上早已经褪去那狠戾之色,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焕然一新了。
她领头,和王爷一起站在一处,面色沉重。
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片,则是南舞夜最引以为傲的“狼袖”。
事到如今,群狼无首,只得暂退。而现在,曾经那些和她经历过生死的人如今站在这里,向她默哀。
石碑上刻下了南舞夜的名字便再没有字了。
她和这永垂不朽的故事永远埋葬在了这里。
南寒月小心翼翼拿出了那只玉笛,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袖”字,内心豁然坦荡。
她将玉笛抵在嘴边,吹出那悠扬的笛声。
她本以为可以和南舞夜在一起很长时间,可现如今看来那一切早已经幻化为泡影了。
她昨晚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南舞夜那张脸庞便清晰地浮现出来。
“月儿,三姐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不断地在耳边回荡着,她多想南舞夜可以再睁开眼睛,再在她的耳边对她说一句,她会永远保护自己。
南舞夜,终究是她心里填不上的坎。
而王爷,也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注定孤傲一世。他的名字,叫作东宫傲。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
待狼袖的士兵们纷纷散开时,她注目着那石碑,终究是太单调了。
她拼尽了一生保家护国,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南舞夜”的名字。
南寒月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手指,在南舞夜的碑上写下了那么一句话。
清晨的阳光很温暖,但是很刺人。
令人生畏的黑夜过去了,阳光终究是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