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输?
白星见感觉全身的力量像是崩开的麻绳一样抽丝剥茧而去。
他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个光头汉子脸上的沮丧神色!难不成是在故意诈他?
但也说不通啊,以场上其他赌徒的源力修为,怎么可能注意得到这一闪而逝的异样神色?
为什么会输?
白星见脑子里似乎有根弦在震动着,怎么都无法静定下来思考。
光头汉子一把将桌上的筹码揽在一起,大笑道:“小子,还有的玩呢!还有胆子来吗?”
白星见和贺氏兄弟对视一眼,贺青年轻一点,已经有些怕了,他轻轻揪着两人的衣袖低声说道:“别玩了吧,再输就不好了。”
贺昂紧皱着眉头,不说话,毕竟赌资都是白星见的,他也不好直接说什么,但是他心里是想继续玩下去的。
其实三人都想继续玩,只是怕输。
白星见低头摆弄了下桌上的筹码,一抬头就看到了纪真,纪真也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出声,只是静静的对视着。
白星见很想走过去跟她说说话,说什么都好,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下头。
他在门口换了七镒源晶的筹码,握在手上显得小巧,让人觉得这些小东西根本不是“源晶”。
白星见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我们再来。”
贺昂点头:“嗯,我们相互提醒,点到为止,千万不能上头。”
贺青露出喜色,颇为紧张的点点头。
三人又坐上了赌桌,博头开始重新发钟。
一轮的基本筹码是五陌源晶,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孩子半个月的月给。
赌场四处看不见的角落里都点上了香,空气中混入了令人兴奋的物质,不断影响人的精神,更加上周围人目光和声音的影响,让坐在桌上的赌徒判断力不如平常。
白星见修有镜瞳,神觉敏锐,输过一次后察觉到了这一点,不断平稳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三个人已经是在用很慢速度的堆筹码,基本上都是几陌几陌的加,可还是输多胜少。
他们不是没有掷到好采,只是每次掷出好采都能被对手及时察觉进而放弃,只能赢很少的钱。
场边的人越围越多,大家都竞相上桌,已经赤裸裸的将白星见三人当成了肥羊来宰。
三个少年在心理上更是被动,无论怎么做都有股束手束脚的感觉,特别是贺氏兄弟,两人已然是双目赤红,就连贺昂都时不时冲动一把,只是不断被其他两人制止。
白星见还算好,但也觉得胸口蒙着一股气,心里老有个声音在蛊惑他来把大的打个翻身仗。
又一轮赌罢,白星见突然发现桌上还剩五十陌左右的筹码了。
这时候他发现纪真突然入场了。
周围人都开始交头接耳,怎么又有个孩子来?
怪的是,她并未坐到桌上空位,而是径直来到白星见面前。
少女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白星见不禁恍惚了一下。
纪真严肃的说道:“请让我帮你赌,好吗?”
白星见有些惊愕,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贺氏兄弟。
贺昂贺青都没注意他们,而是和桌上其他赌徒互盯,眼神凶悍。
白星见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犹豫的点点头。
他想说点诸如“那就拜托你啦”这类话跟她交流一下,但迟疑了一下,没能开口。
纪真坐下来,向博头示意发钟,两人竟没再多说一句话。
后面有人吹着流氓哨:“呦!别说一个学府的吧,现在是放田假的时候吧!”
言罢,周围人俱是大笑。
学府每年会放两次长假,五月放田假,十月放援衣假。
白星见咬咬牙,很想跟纪真潇洒的说句:“别听他们的,不就是钱嘛!”
他还是什么也没说,贺氏兄弟也不怎么排斥她坐下,毕竟已经输的够惨了,让她来说不定还能止损。
在周围观战的红发少年看着纪真入场后眼睛不由一亮,顿时一个滑步进入场内,近距离的观察着桌上众人的反应。
很快发钟,纪真掷完后极快的看了一眼就关窗,并未给三个少年看。
贺青正欲发作,但看白星见对他稍微摇摇头才忍耐下来。
白星见想低声对她说:“没事的,你尽管赌,不用给我们看,我知道我们会暴露给别人信息。”
可他脸上抽动几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博头环视众人:“开,跟还是弃?”
纪真果断选择弃牌。
红发少年饶桌走了一圈,把各个钟里的采看完,不禁赞赏的点点头。
贺青皱着眉头低喝道:“喂,纪真!你会不会啊。”
毕竟她直接就弃了,谁也不知道究竟掷出了什么采,这样就相当于什么都不做就把基本的筹码送出去了。
贺青想的很简单,你就算要弃就得给我们看一下采吧,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弃了算怎么一回事?
纪真看了看白星见,秀气的嘴巴微微张了张,白星见觉得她似乎要说什么的样子。
可她什么也没说,摆过头似乎就想走。
白星见来不及思考,他立马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起身。
女孩的手软软的,摸着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滋味,只是觉得有点凉。
白星见说了第一句话:“别走,好吗?”
纪真不动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请相信我。”
白星见也凝视着她,沉默了一会,一字一句的回应道:“我相信你。”
然后拉着她的手,对贺青贺昂说道:“我相信她。”
话说出去,白星见突然觉得灵台清明,豁然开朗,就连赌场浑浊的空气都喷薄出清新的滋味来。
那时的白星见,会想很多,但什么都藏在心里,他好像没有特别在乎的东西,对外人和家人都有些沉默寡言。
在他的印象里,他之前从未拉过女孩的手,也从未如此坚定的说过一句话。
几十年之后,白星见还是能回忆起这个画面。
在记忆里,头顶的大灯似乎永远在晃动,周围总是有着嘈杂的声音,可少女澄明的瞳孔里映着的水光却永远凝固在那一瞬。
一辗几十年,秋光老尽,故人千里,赌桌上低语的四人,有人长眠,有人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