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空悬浮在空中,身上血管经脉断裂,可他无动于衷,灵魂好像已经出窍了一般。
他低头看着地面,只见地上贺厉倒在血泊中,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而白皓月则在血泊中勉力挡住一波又一波的雾气,可也要气绝身亡的样子。
对皓月来说,还是太勉强了啊......白辰空心里默默的想着,毕竟他才刚刚踏入绝代。
太可惜了啊,他才刚刚进绝代啊,他还有很光明很宏伟的路要走啊。好像有人在耳畔低语着,可他却看不清是谁了。
眼珠越来越沉重,像铅水一样慢慢从眼眶里流出去,于是整个身体都干涸了。
他眯起眼眶,环视着越来越模糊的地面,地面雾化云开,光暗交映。
雾化后的禁区一片干净。
“砰”的一声,白辰空的躯壳崩散,源力四窜。
雾散后,白星见呆呆的站在战场的边缘,看着这一切。
他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梦醒了,大家都死了。
那只巨大的饕餮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父亲和贺厉已经身死道消,哥哥也只剩下一口气。
他好像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黑色的夜里,他背着纪真同时间赛跑。
可时间是跑不过的,它是一切的裁判,除了屈服,别无选择。
有人拍了拍他,他呆呆地回头,是一个红头发的少年。
少年披着黑色风衣,脸长的秀气,脸上带着淡淡的哀伤。
少年怜悯的看着他:“白星见,你哥哥要死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白星见懵懵懂懂的摇摇头,又点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人就突然出现在白皓月的身旁。
白皓月眼皮嗡动,英俊的脸庞沾着血丝,眉骨脸颊都有些变形,身躯里混乱无序的源力莽撞地破坏着他的经络。
白星见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二十年前,他已学不少救护的常识,如今也不能说没用。
哥哥死定了......
这个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到哥哥的窘态。
白皓月闭着眼,忽然说道:“是星见吗?”
白星见不知怎么办,他的手被少年拉着,握住了哥哥。
白皓月闭目微笑:“果然,是你啊。”
“哥哥,是我。”白星见低着头,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星见,抬起头......以后,挺直胸膛,抬着头,做事。”白皓月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我说过,和你,一起,站在帝国的顶端的。”
“哥哥,哥哥......”泪水一下来就止不住,白星见开始小声啜泣。
白皓月声音忽然威严起来:“白星见!不要哭!不......不要哭。”
他的声音弱了下去:“不要哭,哭也要一个人偷偷哭的......我也一个人偷偷哭过好多次的。你要走下去,带着白氏,等你走到了帝国的顶端,别忘了,到白萼园跟我聊聊。”
他握着白星见的手软了下去,像是一条无骨的蛇。
少年慢慢将一束洁白的小花放在白皓月胸前,他悲痛的说道:“星见,节哀。”
白星见默默的握着哥哥的手,看着哥哥温柔的脸庞。
他觉得自己应该想起很多往事,可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记不起来。
哥哥,我会走下去的,带着白氏。白星见神情认真,心里默默想着。
少年收起哀伤的神情,信步走到饕餮身边,微笑道:“还好吗?”
饕餮蠕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不太好的样子,正阳木虽然不擅长进攻,但绝不是任人摆弄的东西啊。”少年索性斜靠在饕餮的身躯上,神情轻松的看着白氏兄弟:“白氏兄弟,或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们了。”
饕餮的身体蒸腾着滚烫的血气,充斥着邪煞的源力止不住的从体内流出。
“白星见,白皓月,他们两兄弟心里头有一团火,是怎么也灭不掉的。”少年用指关节敲了敲饕餮:“未来五十年,这把火必然会烧遍寥北,你说呢?”
饕餮沉闷的开口了:“......我快死了。”
少年猛然拍了拍脑袋道:“对啦!我都快忘了,我来这就是为了此事。别怕,我给你带了替死鬼。”
他拍拍手,空间中凭空出现了一道光滑的裂缝,从缝里滑出一具身体。
正是纪真。
少年微笑:“看,这是命狐,想当年我从血族追到寥北,费了老大的周折。”
白星见蓦然抬头,目光里汇聚出冷澈的杀机。
这股杀机在饕餮磅礴的气机中自动溃散了。
少年拍了拍纪真的脸:“纪真,醒醒。”
纪真幽幽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少年微笑的脸庞。她惊恐道:“你究竟是谁?!”
少年拍拍手道:“好极了,你记起来就好,你该知道自己是命狐吧?”
纪真忽然看到白星见的身影,神色一僵。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少年微笑着伸出两只手,握拳:“一边是白星见的性命,一边是你自己的性命。”
“如你所见,这只饕餮要死了,你可以选择用你的种族天赋‘替生假死之术’用你的命把这只饕餮的命换回来,如此,我会把白星见送回天宇。”
“当然,你可以选择保全自己的命,但饕餮会死,而且这个大家伙会把白星见杀死。我会把你送回天宇,以后你就自由自在了。”
饕餮发出愤怒的嚎叫声:“尔敢!”
少年脸色一变,偏头看了眼饕餮,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在谈事情,你要是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宰了熬汤,然后把这对小情侣原样送回。”
饕餮不作声了。
少年脸上又浮现出笑容:“选吧,要知道如果选择救自己的话,那还能杀死一只饕餮哦!”
饕餮颤动了一下,终究没发声。
纪真看着白星见,他被源力定在地上过不来,奋力的喊着什么,可是听不清楚。
“我......帮你,我会把饕餮救回来,还请你将星见送回。”纪真低低的说着。
少年愣了一下,他挠了挠头,想了想道:“你不要考虑下吗?太仓促了吧......你起码得纠结一下吧。”
纪真摇摇头,不说话。
少年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感人的老套,行吧,你准备下,没时间和你的小情郎说再见了。”
白星见完整的听完了他们的谈话,怒意无法遏制的上头,他咬紧牙关怒视少年:“你究竟是谁?!”
少年走到他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真挚地说道:“我叫赢京,来自魂国。”
白星见悚然一惊,他在矿洞里从父亲口中听过魂国这个名字。
“你知道?那就省得我解释了,这是自从命狐——也就是纪真来到天宇城后的所有报告,免得你不相信。”赢京将卷轴递给他:“顺便提醒一句,这卷轴看完后就会自焚,所以你得认真点看。”
白星见没接卷轴,只是怒视着他。
赢京叹了口气道:“星见,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是我跟在你后面也有一段时间,我对你有着很大的期望,听话,别太犟。”
他将卷轴硬塞给白星见,道:“我送你回天宇吧,人生总要经历很多选择,想报仇的话总有机会的。”
白星见忽如泡沫一样消散在禁区里。
......
于此同时,一个极其壮硕的光头男人闪现在赢京身边。
“马台,来的正好。”赢京对光头男子道:“我还有些事得交待你。”
马台环视四周,禁区里一片荒芜,除去此处,在禁区外缘还有两个少年的躯体倒在地上,正是贺青和贺昂。
赢京指着两人道:“把贺青带走,送去历练,待到饕餮再度苏醒的时候带回寥北。把贺昂唤醒,令其掌握北幽,我们还需要他养这只饕餮。”
马台脸上颇为不耐烦:“这也太麻烦了吧。”
赢京看着天色:“我也不想,但是哪怕是我,来一次这个世界也得费老大的劲,下一次饕餮的觉醒,就让这些人去解决吧。”
马台叹息道:“也好吧。”
这一段并不存在于白星见亦或者北幽任何人的记忆里,或许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北幽“雾满灾变”之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