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墨出了楚长吉藏身的洞穴,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一个男子微笑着问道:“紧张吗?”
易墨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安静地看着他。
沉默了一下,易墨说道:“我已经做完了你吩咐的事,该你告诉我了吧,比如——你是谁?”
男子穿着奴工装,倚在石壁上道:“我叫林常善。”
“这你之前已经说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在这里为了什么?”
“明面上,我奉白氏家主的命令,来这里保护楚长吉。”
“实际上?”
“实际上也是如此。”林常善笑了笑,回头走入矿道,挥手让他跟上:“北幽之事,如一潭浑水,保护之余,也便是想看看这潭水里有没有鲨鱼游过的痕迹。”
易墨皱着眉头,似在思索着。
林常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嗨,别想这么多了,这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所以呢,你得和楚长吉一样,安安静静的等到事情落定。”
易墨依旧不出声。
林常善道:“易墨,你拥有很棒的天赋。北幽事毕,或许我会带你去虚空战场,或者桑陆,那时候,才是你发光发热的时候。”
看着易墨依旧沉凝的眼神,林常善饶有感慨:“唉,真有些犟啊......”
......
楚长吉因为林常善的出手而安全,但贺青却未能躲过一劫。
贺青所在的洞内,阵纹已经将视界淹没,无穷尽的纹络闪着刺目的强光,像是斑斓剧烈的大海。
贺青悬于半空,身上爆发出黑芒与阵纹彼此撕咬角力。
张管家站在洞口,脸上笼罩着化不开的阴影,脸朝着贺青的方向,久久地凝视着。
在矿洞里,他是唯一的黑暗。
张管家低声道:“弟弟,为什么?”
“哥哥?”贺青冷冷地看着他:“是你用幽降控制了张管家吗?”
张管家微微点头:“是的,不过,我聚集了很久的力量才唤醒留存在他身上的意志,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
贺青讥讽地撇了撇嘴:“回头?这怎么可能呢?”
“哥哥!你难道忘了吗?这是我们的北幽啊!我们还曾在这里一起找过彼岸花......”
“......”
“哥哥,我知道你无法走出去了,不过,我会阻止你的......”
张管家不回话,只是凝视着他。
慢慢的,张管家的双目变得漆黑,哪怕是阵纹的炽芒都无法照亮它分毫。
贺青心慢慢落下去,张管家双瞳像是灌满了铁墨一般,极沉极重,压抑的让人窒息。
显然,贺昂的意志已然消隐。
“哥哥!哥哥!”贺青忽然怒吼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他不是在问话,只是在单纯的发泄着心中的暴怒。
他知道不该对张管家发火,他心里清楚哥哥已经被饕餮控制,它不是一番促膝长谈后便能幡然悔悟的东西,它是肉体挣不开的枷锁。
阵纹围成密不透风的阵圈,贺青以猛力压榨体内的源力,如野兽试图冲破牢笼,可最终只能让口齿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长在北幽,贺青当然知道洞内布置的阵纹,所以他每次会面都会欺骗周围阵纹的感应,而楚长吉和李英似乎也没有立场揭发。
张管家盘腿坐下,双手掐诀,在他的源力引导下,刻在石壁上的阵纹竟开始一寸寸的挪离石壁!
阵纹组成了绝无死角的包围圈,圈如枷锁,缓慢而坚决地缩小着。
阵圈演化成了一个白芒圆球,纯粹辉世,构成的源力深邃而磅礴,让人无法直视。
任贺青使用何等秘术,阵圈始终在以相同的速率缓慢的缩小着,死亡的气息堆积在这不大的球内。
贺青不再挣扎,他赤手空拳,浮在空中,奇怪的是,他并不慌张,隔着耀目的阵纹,他凝视着张管家。
没想到还是要用这个......
他伸出手,从云戒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卷轴。
卷轴的表面绘着螺旋状的纹路,这纹路明明是绘在卷轴上,却像是在旋转着一般,动转间星辰变换,沧海桑田。
啪嗒
卷轴迎风展开,里面是一片纯金。
纯金飞速有序地分离为一笔一划的纹路,纹路朝着周围飘转。
包围的阵圈的每条阵纹都附上了一道金色的纹路,就连张管家也被一条金色纹路钻入体内。
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凝固了。
在这近似永恒的静止中,贺青没由来的想起那个红发少年微笑着的神色。
“贺青,如果真有意料不到的变故,那就大胆的用这个卷轴吧,在那时,无人能伤你。”
贺青像撩开少女的长发一样分开那坚不可摧的阵纹,缓缓的飞出了包围。
一切的变化都在极缓中清晰可见,洞穴像是长乐的降调徐徐坍塌,头顶一整块石壁像斜向海底的冰川,贺青站在铺天盖地的瞬息气流中,感受着那漩涡的源力。
他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洞穴,当洞穴石破天惊的爆炸后,贺青已经消失无踪。
......
几天后
藏身的洞穴里,楚长吉睁大眼睛,问道:“真是李英?”
易墨点头:“是的。”
楚长吉犹自不敢相信:“你确定李英来巡视你们了?他一点事都没有?”
易墨不动神色皱了皱眉头道:“是的,这是惯例,他每周都会来巡逻一趟。”
楚长吉揉揉眉头,神色凝重。
昨天他从易墨处得知,北幽某处洞穴坍塌,张管家生死未卜,他便知道贺青已经暴露了。
可是为什么李英没事?
难道张管家只是追查到了这次会面,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筹划?
易墨忽然有些犹豫:“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长吉示意他继续说。
“最近,矿洞里有些......流言蜚语。”
“什么流言?”
“大概就是北幽王阁下其实已经入魔,张管家是被北幽的意志惩罚了之类的......”
楚长吉悚然一惊,忙追问道:“你知道是谁说的吗?”
“不清楚。”
或许是李英散步的吧......楚长吉暗自盘算着。
易墨站起来:“我先走了。对了,下次来要我带饭吗?”
“不用,谢谢。”
易墨挪开石壁,谨慎地出了洞穴。
洞穴外,林常善看着他出来,赞许地点点头。
“怎么样,把流言跟他说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是有些惊讶,看起来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林常善点点头,道:“走吧,回去工作。”
可易墨却没动:“为什么要特地嘱咐我跟他说?”
“没什么原因,他是被贺昂专门请过来的,我只想知道他究竟知道什么。”林常善摊手道:“再说了,我要是不提醒你,你估计什么都懒得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