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逢此突变,楚长吉竟还有意识。
虽然他无法动弹一丝肌肉,可他依旧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
钉死于空中的两人,旁边低头僵住的易墨,固化的尘土和金色阵纹。
还有,行走的恶兽。
饕餮的巨嘴慢慢吞没着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以毫无容情的碾压姿态横推过来。
在这凝固的世界中,自由,是最强大的武器。
楚长吉看着缓缓分开气流前行的饕餮,心头沉重。
一切如陷入了命运预设的结局,恰如诸神的黄昏,无人可逃一死的绝望。
在这死寂,凝固的世界中,突然起了变化。
林常善
他身上勾着的金丝忽然晃动起来,像是被吹拂而摇曳的字帖。
“嗯?”饕餮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
林常善的四肢拼命挥舞着,但躯干却被死死钉在原地,倒有些像努力挣脱丝线的傀儡。
不过一息时间,他身上的金丝就被一股无形的外力猛然扯断!
“呵呵,大块头,是对时空的禁锢么......”林常善垂下头,身影模糊起来:“不巧的很,我也拥有,掌控时空的权柄啊!”
林常善抬起头,脸上却是无奈的苦笑。
“那又如何?”饕餮露出森冷的笑容,它身形前压,作出狩猎的姿态。
林常善连忙摆手道:“别,大块头,有话好好说,大家各退一步嘛。”
饕餮停下脚步。
“贺氏唯一的血脉已经在这里断掉了,所以你呢,无非是想要离开对吧。”林常善摊开手:“我们呢,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你死我活的。”
饕餮怜悯的看着他:“你有筹码谈判吗?”
林常善张开双手,极力露出了一副和善的微笑。
整个世界突然充满了灿烂的阳光。
望断天际也找不到光源,世界就是这样突然变的明亮堂皇起来。
又或者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光源。
“那就只能殊死一搏了。”林常善看着饕餮,微笑:“大块头,如果你正处全盛,自然没得谈。”
“但你已被放了千年血,千年来又与赤阳木厮斗......虽然不知道你身上的力量从何而来。”林常善脸色一变,冷冷的对上饕餮:“面对这样的你,就算是我这样的贱民,也有上桌谈判的筹码吧。”
“大块头,我必须要提醒你,你站的地方,不仅隶属北幽,也是寥北的土地,更是帝国的疆域!”
林常善极力张开双臂,畅意的呼吸着,仿佛在拥抱着什么一样!
天地如破庙涌出管状的阳光,万亿尘埃在他身边浮游,在末日的场景中,他便是赤裸的骄阳,就连饕餮也不禁微微低首!
这太阳普照光阴,黯淡的北幽被烘托成诸神的殿堂,以饕餮的体型之巨,在这天堂中也显得殊为渺小!
饕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收回我的话,你拥有值得尊敬的力量。”
林常善微微躬身,优雅的行了西方的绅士礼:“感谢您的仁慈。”
饕餮四肢发力,轻盈的踏上云空。
天空自然而然的旋出一个空洞,饕餮昂首踏步,威严地走进了洞口,临别前,它还特地回头看了林常善一眼。
林常善忙向它挥手告别。
楚长吉看着天边饕餮消失的痕迹,心中恍然若失。
云朵像是涨潮的海浪将洞口洗平,那个小卷轴发出的金色丝线也在慢慢消淡。
林常善摇摇晃晃的飞到陆隐士旁边,握住他的手。
忽然,林常善愣住了。
他拍了拍陆隐士的脸,脸上出现了惊奇的神色。
“哈哈哈哈!隐士,你还有后手啊!”林常善大笑道:“我还想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呢,没想到......”
还未说完,林常善脸色突然涨红,呕出一口血,从空中仰头跌落。
但在半空时,他的小指微微一动,身体忽然消失在风中。
陆隐士一动不动,可身体像是塞满云气的木偶开裂,一道又一道的白色云烟从他体内逸散出来。
短短几息时间,陆隐士就彻底散为云烟消匿。
想来两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离开了。
天地骤然安静下来,有如静静坍塌的深海。
楚长吉眨眨眼,发现勾在身上的金丝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
他低头看了看,只见风衣下摆已经沾满了鲜血,是从腹部流出的。
“怎么回事?”楚长吉低声念叨着,他并未感到任何痛楚。
渐渐的,地上的鲜血竟隐隐看不真切起来。
楚长吉抬头,身旁的易墨,旁边躺着的贺青贺昂都慢慢变得模糊。
他张开手掌,看着指缝间流淌过的灰色气流。
“这是......”
北幽已经被灰雾所笼罩!
楚长吉站起身体,试着往前走了几步,感受着肌肉划过雾流的触感。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周围的一切都隐秘的流动,所有的景物都变得含糊不清。
易墨,贺青,贺昂都消失在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悲鸣声。
若是贺青死而复生,必能知道此时情景与几十年前的“雾满灾变”一般无二。
楚长吉沉住气,握住山海的剑柄,凝神感知着四周。
源力化涟漪扩散如雾中,周遭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返回到他的灵觉中。
楚长吉闭上了眼。
在感知里,雾中潜藏的灵像是种子催发,不断长出的参天大树,浓稠的枝叶将四周卷的严实,而在最深处的主干散发着神异的光彩。
楚长吉睁眼,瞳光利如名刀!
身上图腾变得滚烫,手中的山海也发出震颤的铮鸣,剑身上的纹路如被烛光映亮!
邪灵自雾中咆哮!一同应和着这无匹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