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路面时常有枯黄的落叶卷过，将本就荒凉的街道映衬得更加衰败。帝国形势变动，人人自危，路旁的卷帘门大多都是关上的。门前的座椅都盖上了一层尘土，不知多长时间无人擦拭。
身穿卫衣，头戴鸭舌帽的青年一步一步仿佛踢踏着人行道的石砖一般，慢慢走过来，随意地坐下。
他的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头埋得很低，口罩几乎遮住整张脸。
风吹动他帽子外面的碎发，若非如此，他就是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塑，装饰着凄凉的城市。
戴斯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听说封世军团在到处抓捕变异人，一时间双方对峙，摩擦不断。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密斯有没有醒，然而这个消息却断了。
远远的出现一个人影，拼命奔跑，一直跑到戴斯面前，终于体力不支，顺势瘫坐在戴斯身旁。
年纪不大的男生喘着粗气，歪倒在戴斯身上，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说打就打，封世军团也不顾我们这些平民安危了么？真是吓死我了。”
男生忽然察觉身后的雕塑有些柔软，他僵硬地坐直身体，僵硬地扭头，正对上一双瘆人的眸子，登时吓得趴在了石砖路上。
“你是活人啊……不好意思，我刚才跑得头昏眼花，以为是形体雕塑……”男生仔细看了一眼戴斯，脑中灵光一闪，指着他喊道：“你是九尾王？！”
戴斯别过脸去，拉低了帽檐，想不到脸蒙成这样，还能被路人一眼认出来。
他起身准备离开，男生却猛地站起来拉住他。“九尾王，你还记得布鲁吗？他曾经和你一起去寻找过战船，是你为他建立了英雄冢。”
听见布鲁的名字，戴斯转头看了看男生，确定自己不认得他，抬脚继续走。
“我是他的哥哥艾布纳。”
戴斯又一次认真地看向这位男生，想到布鲁那西瓜头，齐刘海，大眼睛，小嘴巴，像个女孩子的模样，再对比他哥哥，一身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样子。实在想象不到布鲁口中那位擅长操作电脑，喜欢编写程序代码，令他崇拜的非常厉害的哥哥，原来是这般让人匪夷所思。
戴斯觉得他撒谎，想了想，终究还是停下了步子，转身与他面对面。
“兰迦市这里也不太平，咱们还是去我租的房子说话吧。”
艾布纳不由分说，拽着戴斯挑一些他熟悉的无人小巷，飞快地躲入了他那间在风中摇摇欲坠的小阁楼。
戴斯站在玄关处，半只脚已经陷在各种各样的零食袋子里，房间里再无落脚处，下一步不知如何前进，而艾布纳已干脆利落地将床上的书扫落地上，邀请他用床当座椅。
戴斯犹豫了半晌，既来之则安之，他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妨听一听这位恩人哥哥的诉求。
踏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戴斯移到床边，勉强坐下，摘了口罩，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真的好年轻！”艾布纳从冰箱的底层抠出一瓶完整的水，想要招待难得的客人，却在一转身见到戴斯露出的脸庞后，脱口而道，“我还以为九尾王应该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像通缉令里面画的那样，没想到长着一张柔弱的学生脸。说实话，你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太柔和了些，一点不像九尾王。”
戴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柔和的面容之下，是冰冷的支架，将维克提姆的脸整成戴斯的样子。他从来没想过要取出支架，因为他还没有实现戴斯的心愿。而他顶着这张脸，可以自欺欺人地以为是在替他活着。暂且就当做是戴斯没有死，而维克提姆的死活并不重要了。
“没有茶招待，凑合一下凉水吧。但愿你喝的惯，要是不喜欢的话，我的血其实也不错。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半个月没洗澡。我觉得能被九尾王感染变异，是件很荣幸的事情。真的，我不是在说客套话。”艾布纳的眼神炙热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真的是布鲁的亲哥哥吗？和布鲁相比，两人的性格真是天壤之别。戴斯微微蹙着眉头，再次问道：“你让我来，是希望我将你感染成异人？”
艾布纳一愣，然后赶紧否认，“不不不……”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很久没和人正常交流沟通，所以，可能词不达意让你误会了。”
戴斯从刚才来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布鲁的身份背景，再怎样落魄，也不至于生活得如此困窘，但他的哥哥艾布纳却过得真不像是高官子弟。尤其是听他说很久不曾与人交流，戴斯心中一凉，莫非是被异人身份的自己连累到了？
艾布纳搓搓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谢谢你让布鲁成为英雄，我知道，他原本是逃兵，如果以这个身份活着，那么他的人生就没有价值了。你让他死得其所，我和我的家人都很感激。”
戴斯真的是受宠若惊。
“他因我而死，如果不是我，他一定还会好好的活着。”戴斯眸底的暗红仿佛染上了水雾，变得朦胧，伤感。
艾布纳摇摇头，“布鲁的性格一向胆小懦弱，他自己一直想要改变，我想，他终于能够为了某个人而变得勇敢，一定很开心。我们兄弟俩后来虽然变得逐渐疏远，但是我一直关注着他的成长。我这个当哥哥的，如果早一点给他说明白就好了。”
戴斯从悲伤中拾回理智，“听布鲁说，你精通网络程序，但是为何突然放弃一切，甚至阻挠布鲁去爱丽丝学园上学？你发现了什么吗？”
自从有网络黑客攻破帝国网络防火墙，用电脑病毒入侵总系统，监控到所有的数据之后，帝国高层便舍弃了网络，转而用最原始的传播方式来传递消息。这也给当初的战争带来了很多不便之处，然而修复网络的进程不知为何始终停滞不前。
戴斯抬眸看向神经跳脱的艾布纳，头脑中涌现出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帝国最神秘的黑客，难道就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