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西门的爆炸声传到大西门和紫金山,这里的太平军果然派人救应。邓春珍率部横出拦截,鏖战一时之久,太平军抵挡不住,退回营垒。邓春珍乘势烧毁敌营一座,大约毙敌六七十名。
江忠源还想扩大战果,又令程智泉带领广勇从小东门凿墙而出,攻夺敌营,毙敌二三十名。统计战果,这一天烧毁敌军新营二座,旧营一座,总共毙敌一百五六十名。
马良勋返回城内,江忠源站在城下迎接,见他头上和肩上都有轻伤,连忙上前慰问。马良勋说:“只有德胜门外新营尚未焚毁,深为可虑。”
十一月二十七日,戴文兰从湖北赶到庐州城外。他派出五十人,每人携带二只巨锭,夜间偷越太平军军营,进入城内。城内早已缺乏银两,又见援军撤走,人心浮动,这笔款子的到来暂时稳定了人心。
为了配合城外援兵,江忠源决定驱赶德胜门外的敌军。当晚,他令尚得胜带领六安勇缒城而下,傍城扎营。二十八日黎明,营盘刚刚建成,几千名太平军蜂拥而至,尚得胜令部队在营内开火,杨焕章指挥城上守军用火力支援。太平军虽然凶悍,但一靠近城墙即被击倒。
江忠源令楚勇为骨干,从大西门去接应尚得胜。杨焕章见敌军猛攻了两个时辰,士气已经低落,令部队下城。尚得胜也令部队出营攻击。三路官军发起反攻,太平军抵挡不住,大败逃奔。官军乘势追杀,毙敌一百几十名,生擒十九名,焚烧敌军新营一座、旧营四座。
尚得胜浑身都被火罐烧伤,正午收队入城。楚勇和六安勇撤回大西门,不料太平军引爆地雷,轰倒大西门月城十丈六尺。太平军蜂拥而上,邹汉勋身先士卒,率部奋力阻击,将太平军击退。官军追出缺口,拦住敌军,用沙袋和石块抢修缺口,堆积到五六尺之高,才令城外官军撤回城内。直到下午七点,月城修复完整,与正墙等高。
太平军以主力攻扑德胜门时,也有小股兵力攻扑南门和小东门,都被守军击退。由于大西门的爆破未能取得成果,太平军在当天夜间又偷越水西门外的壕沟,扎下二座营盘。
江忠源在二十九日黎明发现鼻子底下又出现了敌营,令马良勋和徐怀义带兵出城,奋力攻扑,遭到顽强抵抗。开化勇和本地勇战斗力不强,从早晨战到晚上,未能攻破敌营。
太平军也派兵攻扑小东门和紫金埂各处。程智泉牢牢地守住了小东门,楚勇顽强地守住了紫金埂,在敌军撤走时,还下城追赶了一阵。
刘长佑和音德布十二月一日再次向庐州推进,开抵城西的二十里铺。江忠源接到音德布的信函,看到了一线希望。城外还有援兵陆续到来,舒兴阿来信说他正从西北方赶来;张印塘也有报告送进城内,说他在店埠收集了玉山的残部六百多人,又把江南大营遣散的一千名川勇招拢,跟李鸿章一起召集各乡团勇,准备进逼城下。
官军在水西门月城外所扎营盘逼近太平军营垒,胡以晃决定将之拔除。十二月一日夜间,太平军朝营内连掷火罐,高坡上的太平军给予火力支援,用枪炮对城头射击。江忠源到此处巡视,发现城上守垛的都是新招的乡勇,枪炮都未配备,当即决定将城外营盘中的部队撤回城内。
胡以晃达到了目的,令部队专心从营内开挖地道。大西门月城外,太平军总共挖了三条地道。官军从城内对掘过来,但尚未挖通。除了十一月二十八日引爆的一处外,还有另外两条地道可用。
十二月二日,刘长佑派人把信送到城里,说他已在城外,江忠源信心大增。邹汉勋又挖通了太平军的另一条地道,危险又下降了几分。
为了配合援军开进,德胜门守将杨焕章率百人出城,还有守城百姓跟随,拔掉两座敌营,烧毁营垒,缴获大批牛马货物,斩首一百多级,俘虏二十多人。这一仗从早晨打到中午,官军士气旺盛,太平军无心迎战,闭营不出。
第二天,戴文兰送信进城,报告援兵到位。邹汉勋又挖破一条地道,胡以晃气得大发雷霆。刘长佑和戴文兰与音德布会师,推进到城外十里铺扎营。庐州附近的战局眼看就能逆转。但就在这天夜间,城外又发生了一幕惨剧。
前面说过,张印塘新招了一千名川勇,却不料因此而惹祸上身。这些川勇过去隶属于向荣,争功邀赏,屡屡闹事,被向荣裁撤。张印塘手下的李登洲急于招兵,把他们网罗到旗下,对他们百依百顺。川勇自推六人为头目,变本加厉,更加骄横。
这天中午,他们从店埠转移到拱辰门外十三里的古堆驻扎。抵达目的地时,天色已暮,他们懒得修垒,借宿民家。李登洲扔下部队,找张印塘喝酒去了。
曾添养发现官军的这支援兵向庐州靠近,率部杀到。川勇来不及穿衣,裸身奔逃,在夜色中徒手格斗,几乎全军覆灭。
张印塘的行营离敌军很远,李登洲来访,两人对酒啸歌。川勇逃来,他们才知军营已遭偷袭。张印塘连忙下令撤到更远的地方扎营。
官军的各种部队纪律素来松弛,为了赏金贪功冒进,或者孤军深入,失去后援,以致全军覆没,将领阵亡。李登洲在驻守东关时就屡战屡败,此次失败倒也不足为奇,但是大大耽搁了对庐州的救援,令守军空怀一腔期盼。
十二月四日,音德布、刘长佑、戴文兰等三路进攻,江忠源令各门派兵分路出城接应,牵制敌军。刘长佑等部并力向庐州冲击,捣毁敌营外哨棚二十多座,随后扔掷火弹,敌营顿时起火,烧得烟雾弥漫,帐篷开裂。官军各部乘势扑杀,将敌军击溃。
这时,西南敌营忽然冲出几百人,向南路攻击。寿勇抵敌不住,刘长佑率领各部将之击退。转战到西平门外的五里墩,得知留守营垒的士卒伤亡太多。太平军作战非常顽强,内攻外突,刘长佑眼看着城墙就在前面,令部队殊死拼杀,就是无法抵达。
江忠源指挥城内守军积极出城接应。水西门的守军从紫金埂缒城而出,小有斩获。德胜门守军参将崇禧率部出城攻击敌营,毁营五座,也有斩获。北门由外委黄占超率部出城,谋毁敌营,毙敌十多名,其余各门约毙敌五六十名。但是,各支突击部队都无法与援军会合。
刘长佑未能杀开一条通道,令戴文兰在半夜率领六十名敢死队员,身怀串钱和油烛,偷偷越过太平军的军营,攀绳进城。
惨烈的搏斗
庐州攻防战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胡以晃攻破庐州的信心已经动摇。舒兴阿的到来,使官军有了获胜的更大希望。
舒兴阿行军的速度,表明他救援庐州并不积极。他于十一月二十一日才抵达颍州。在这里,他向朝廷报告:江忠源已经抵达庐州,打了胜仗,逆贼已南逃庐江一带。舒兴阿的情报显然有误,是不是他自己编造的都很难说。两天后,他从水路取道颍上县和正阳关,抵达寿州。
舒兴阿从寿州开拔后,部队分水陆两路前进。他多次派人送信给江忠源,请他坚守庐州,秘密订下日期,内外夹击,但他一直没有接到回信。从这一点他应该可以看出庐州的情况非常不妙。但他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从寿州开拔时,他派郝光甲和杨青鹤率领三千人当前锋,从庐州西北方分两路侦察前进。
十二月四日,庐州激战正酣的时候,舒兴阿抵达吴山庙,询问向导:“此去庐州还有多远?”
向导回答:“只有四十里。”
前锋通信员来报:“庐州城内派来两名差兵,带来了巡抚江大人的复函。”
舒兴阿拆信一看,江忠源说敌军围困七门,急待援兵。舒兴阿向僚属问道:“郝光甲已到何处?”
“回大人,郝镇军估计明日可抵庐州水西门外的高桥,杨镇军估计稍后也会赶到。”
“张印塘现在何处?”
“据报,已从店埠移扎冈子集。”
舒兴阿得到的情报大致准确。十二月五日,张印塘赶到高桥,与郝光甲见面,约定次日先攻敌军在水西门所扎的木城。兵力部署如下:郝光甲亲率五百多人攻打西面,游击富昌等带五百多人攻打东面,千总段作栋等部往来策应夹击。张印塘派何朝亮与李登洲率八百人从中路前进,杨青鹤率部在土梁左右埋伏,以备接应。
张印塘等人正在筹划,胡以晃先行了一步。舒兴阿的逼近令他感到紧张,他决定加紧攻城。就在这天早晨,大西门下的最后一处地雷引爆了。胡以晃本来打算在夜间引爆,但守军彻夜戒备,没有机会。早晨引爆后,守军奋力堵击,城上一门大炮忽然自动射击,炮弹击碎了太平军主将的脑袋,太平军赶紧撤退。
胡以晃的地雷又落空了。城内外官军合力夹击,各路均有斩擒。太平军感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不敢近扑城门。胡以晃将四面围攻改为重点进攻。水西门外的太平军利用有利地势昼夜攻击,城内一天落下一百几十颗炮弹。
江忠源担心还有未被发现的地道,唯恐水西门和大西门再出意外。太平军的士卒中许多是湖南和湖北的刑事犯,曾在山中伐炭,擅长挖掘隧道。挖成之后,将炸药填入棺木,送入深曲的隧道之中,直达城墙。线燃火发,无不爆裂。江忠源对此已有经验,夜间加强警戒,所以每当出现危急情况,都能应付自如。但此时兵力疲惫,他感到防不胜防。他派人通知舒兴阿、张印塘和刘长佑,让他们步步为营,渐逼城下,随时接应。
十二月六日上午,张印塘与郝光甲开始行动,两路直扑木城。太平军发现后,全力迎击。官军前锋很快攻到木城,攀援直上,木城内的太平军顽强抗拒,木城外的太平军则纷纷逃走。第四第五座木城内的太平军分为两路拥出,抄袭官军后路。郝光甲担心被包了饺子,立时回击,守备包纪功等各带伏兵齐起,分头截杀。太平军仗着人多,拼死迎敌。这时何朝亮部赶来助攻。战斗从上午打到黄昏,鏖战八个小时,结果是太平军退回北门木城,坚守不出。郝光甲统计毙敌约八百多名,俘虏一名。张印塘部开炮击毙敌军一百多名。
战斗过后,舒兴阿率主力骑兵一万五千人行抵冈子集,距郝光甲等营五六里。他察觉到庐州城墙太长,城区广阔,确实不易防守。七座城门之外,都有敌军的木城土垒,此击彼应,连成一气。他必须攻破一两座木城,才能与城西官亭驻扎的音德布和刘长佑沟通,并与城内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