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语,空气,令人窒息,无法呼吸。
突然,门外传来推开院门栅栏的声音,
一人问道:“请问,有人在吗?苏梅道长是住在这里吗?”
北方口音很重,小心翼翼。
苏四娘迅速收起二物,放入柜内,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道:“哪位?”
那人小心翼翼道:苏道长,我是山下济世堂黄掌柜的伙计,我姓李。您前几日送的药材,和别家送来的一起炼丹,炸毁了丹炉。元道长正在店里发脾气呢,掌柜将王掌柜,林掌柜几家都唤去解释了,特的叫小的上山,请苏道长到铺内看看,您和元道长原来乃是同门,美。。。言。。。几。。。。句。眼看她神色不对,不敢再说了。
天色渐晚,苏四娘本意拒绝。
扭头,乔傲眼睛一片腥红,看待自己如同仇人一般,屋子里的人,自己要如何面对?
忽然,满嘴苦涩之味,道:”好,你等我片刻!“
苏四娘临走时,声音平静道:“你待我回来,我有些事要和你说。”说完转身出门。
屋内再没有一丝温度,乔傲觉得好冷,冷得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个屋内待下去,他的体内憋着一股蛮荒之力,他一拳重重的打在地上,接着又一拳,感觉不到疼,却憋着难受。
他只有跑,跑出门,沿着山路跑,跑到喘不上其,脑子浑浑噩噩,混身筋疲力尽,然后没有目的的走。
苏四娘会不会告诉钟无涯,那我怎么办?她说有事跟我说,那是什么?我现在是不是逃走,可是又能逃往哪里?
空气里没了阳光,没了欢笑,没了温暖。
他越走越快,走又变成跑,跑变成奔,奔到一跤摔倒。
头埋在泥地里,无法呼吸。
“噗!”
“噗!“
口里呛了泥,一翻身,眼见绿水从青山上倒挂下,山泉顺着石峰汩汩而滴。
清菀洞,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夜已漆黑,月色朦胧,灿烂繁星,石洞牺身。
他就这样躺了一夜,只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不该那样跟四娘说话,若没有四娘,自己早已死在漠外。自己的命本就是四娘救的,若要给别人为何不给四娘?
一想到这里,他拔脚就往家里赶,生也好,死也罢,他全不放在心上。
现在,他只想跪在她面前,跟苏四娘倒个歉。
天色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山下的灯火隔着夜色显得稀落稀落,无精打采的亮着,晨露湿润,让山上的小径更加的看不清。
乔傲用力呼吸着树叶的清香,喝着小溪的甘甜,脚下格外也有力了,他的肚子也饿了,他想念苏四娘做的白粥,很香,很糯。
小径想起了急促脚步声,自己的一脚的稀泥,浸湿透了布鞋。
院口的栅栏门开着,屋子黑着灯。
栅栏门是为了防止山中的兽,难道四娘昨夜没有回来,乔傲放慢了脚步。
门未插木销,一推即开。
一个熟悉的影子手脚垂直,在残月下随风而荡。
他猛一抬头,一双纤足吊在半空,水洗泛白的道袍衣摆在眼前径直挡在视线。
苏四娘一条白绫悬挂在屋梁之上,自尽了。
“啊”的一声尖叫,如被雷劈,他吓的倒退两步,被门槛绊倒在地。
乔傲紧紧盯着苏四娘的眼睛,书里人说,吊死之人有四种,失恋的人死是睁眼的,解脱的人死是微笑的,冤死的人是双眼上翻,怒气之死人的眼是双眼突出。
苏四娘,却双眼上翻,含怨而死。
他站起来,走进屋内,书桌之上有一封信,抽出信纸。
“凡尘了无恋,有罪愧师门,宿命了牵挂,空灵彼岸花。”
字迹很轻很淡,是苏四娘的亲笔。
他慢慢的走进屋内,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抽出抽屉,炼丹炉和那二本书籍都在。
突然,乔傲发了疯一样的,往学海殿跑去。本已酸痛无比脚,感觉不到疼痛。只希望,自己跑的再快点,再快点。
玄竹是展开轻功一路飞奔而至的,看着玄清玄明合力将苏四娘放下,她被平静躺在门板上,脖子上一条淤痕。
乔傲悲从心生,哭的声嘶力竭,捶胸跺足,歇里斯底。
苏四娘依旧素色道袍,干净的能闻到皂角的香涩气味。
玄竹的脸色铁青,看着苏四娘的尸体,冷声向他询问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济世堂王掌柜将苏四娘唤了去!“乔傲比划道
“那你昨夜在何处?“
“我昨夜跟四娘起了争执几句,四娘出门后,我便到山上过了一夜!“
“你因何事跟四娘起了争执!“玄竹步步紧逼追问道,他的眼里对六斤充满了疑问,甚至愤怒。
玄明见势不对,一旁道:“大师兄,六斤只是孩子,他哪里又知道些什么?“
玄竹忽地爆喝道:“如果,他昨晚若在这屋内,苏四娘怎么可能自尽?
众道士面面相窥,他们从未见过玄竹大师兄如此动怒,以至于声厉言言叱。
乔傲噗通一声跪下道:“四。。娘。。。不会。。自杀。”
他本就结巴,一急之下,更是说不清楚了。
玄竹冷眼看了他一眼道:“四娘自缢无疑,这些年故意冷落我们这些师兄妹,但我从未将她当外人看待,她因何事自缢?这事我必要知道,否则我心难安?”
山下济世堂内,元羊子穿了一身新的青藏色的道袍,头顶混元巾,脚蹬青白相见的十方鞋。
躺在木椅内,闭着眼养神。
身边的茶壶里泡着的是洞顶山的翠尖儿,又名翠雀舌。
茶叶翠绿,如雀的小舌一般,根根直立,满屋茶香。
翠雀舌,一两便是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二三年的开销。
就连济世堂的黄掌柜,平常也舍不得尝上一口。此刻,他也坐在桌边,搓着手,端着一杯翠雀舌,咚一口喝下。
元羊子讥笑道:“黄掌柜,好茶是用来一口一口品的,可不是用来喝的。“
说着一闻,二抿,三品。才慢慢将茶水喝下。
黄掌柜陪着笑脸道:“我们就一药商,知道元道长懂茶,所以这雀舌儿,才留着专门给元道长品尝。“
可说着话,黄掌柜额头就满头大汗,拿着手帕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道:“元道长,你说,苏环她要是回去,将此事说了出去怎么办?“
元羊子冷笑两声,满意望着如雀舌一般的茶叶道:“死人是不会说出话的?“
黄掌柜顿时吓的说不出话来,不知元羊子为何这般说?
元羊子,拍了拍,黄掌柜的肩膀道:“昨夜,那娘们估计郁郁难以,已经家中自缢了。想不到那婆娘性子如此之烈。“
黄掌柜吓的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元羊子有些不屑,哼了一声的看着黄掌柜道:“你怕什么?你那点小心思,都收着吧。我本来让黄轩跟着我,却偏偏拜师玄竹,看来也是你的主意。老老实实跟着我,出事了,你也跑不掉!”
黄掌柜吓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元羊子做事心狠手辣,黄轩拜师知学殿,没有拜师元羊子,就是怕自己儿子在其手,自己和济世堂反受钳制。今日,他酒后兽性打发,奸污苏四娘,自己也是内愧无比,顿时惊叫道:“你奸污了苏道长,苏环原来可是学海山的弟子,昨夜我就不该听你,让苏道长来,此事若追究起来,你,我。。。。。。。”想起后果,后面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元羊子腾的一下站起,反手一掌,“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一把拎起他的衣领道,恶狠狠道:“小声点,混账东西,怕什么,苏环若没死才是麻烦,此刻她已经死了,而且死在学海山上,与你我何干。再说一个散道,值得他们于你我交恶?嗤,将心放在肚中且搁踏实了。无碍!“
接着他放开手,整了整黄掌柜的衣襟道:“你好好听我的话,这样,你就可以天天喝这翠雀舌了。”
黄掌柜呆若木鸡,济世堂本济世救人,怎么自己让它变成了杀人害人之地呢!
玄竹看见济世堂的黄掌柜的时候,黄掌柜正忙的不可开焦。药材,都要烘干,磨粉,称重,分装。
此刻,他正小心将药材放在称上,一份一份分开。
玄竹被请进了内堂,黄掌柜略敢紧张道:“我这忙的分不了身,玄竹道长怎亲自到访,有事,派人说句话便是!”
”黄掌柜!我此次下山,主要向黄掌柜询问一事?“
“何事?道长请说?“
“我听说,昨日夜里,你将苏环道长唤来贵店,不知为了何事?“
“辨药”说着,他就这柜台上拿出一包,打开,灰黄色的药粉,草香扑鼻。“元道长那里的一转还魂丹毁了一炉,其中的葛兰是分别是三四家送来的,其中的还魂草和葛兰都是苏道长送来的,因分不清哪家草药,所以请苏道长来辨认,昨夜元道长也在,各自辨认出后,苏环道长便回去了。”
“她可有异常?“
“那倒没有,走的时候跟平常一样!”
玄竹皱起眉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待出门时,黄掌柜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两包沉甸甸的东西,道:“玄竹道长,我家犬子,从小便未离开过我,也不知山上他能否过得惯,若有不请之处,还请玄道长指点一二。也请道长转告于他,山下一切皆好,让他安心修道。“
玄竹皱着眉看了看黄掌柜手上的东西,并不接过,缓缓道:“黄掌柜请放心,学海山对弟子一向一视同仁。你的话,我会替你转告黄轩。”
说完,便径直离去。
黄掌柜回到百草堂内室,摸着额头的汗,走到内室冲着元阳子小心翼翼道:“走了,元道长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知道,玄竹道长今日要来?”
元阳子抿着眉不作声,黄掌柜反而惊慌起来道:“是不是,刚才,我哪里出了什么纰漏?”
元阳子摆摆首缓缓道:“若玄竹起疑,丧事完了定会再来。只是,既然来问,为什么不会问的再细一点,为何问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走了。”
转而脸色铁青的对着黄掌柜道:“他定是发现了什么,不过只要你咬死不认,他们没真凭实据,能耐我何。还有叮嘱你宝贝儿子,那夜的事情千万别胡说八道。”
玄竹,一边走,一边想,越走越慢。
脚上苏四娘亲手的百针缝纳百层鞋,很软,甚至感觉不到路面尖锐的石子。
黄掌柜的回答,玄竹总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玄竹想的出了神,一不小心,踩在一块尖尖的石头子上,脚底轻轻一痛。
为什么脚底会痛,是因为石子硌着了,这是本能。
这个像苏四娘这样和气安分的的人,竟然上吊自尽了。
人都会有同情心,家里的小猫小狗都会感伤,更何况是认识的人。
这是本能,而黄掌柜竟然一句都没有问,苏四娘出了什么事,自己为什么会下山亲自问,为何自尽,似乎他早已知晓出了何事。
他为什么看起来急于解释,而没有一点点同理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