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贺正身后响起一声怒吼,数丈外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叫花,目光阴冷如刀,手持竹竿,正凶巴巴的指着他。
“耍蛇的叫花!”贺正头皮发麻,他砸过老叫花场子,若被抓住,苦头有得吃了!
他迈步便跑,一阵风穿过数条窄街,较掩云峰遇熊时还要快出一成,他心想又老又瘦的叫花一定跑不过自己,不料老叫花不知用了何种邪术,足下只轻轻点了几下,飘飘然竟越追越近。
贺正大声喊道:“不要追我,老叫花打人啦~!”
路人驻足,纷纷向老叫化投去诧异的目光,明显流露出对欺负少年人的不满。
“小贼哪里跑!”
老叫花竹竿一撑,展开双臂,大鸟般从贺正头顶飞过,拦住了去路。
贺正猛然左拐,试图向外侧逃窜。
竹杆晃动,贺正只依稀见到一道影子,竿头即到了胸前,他危急中握拳向外一捣,下意识使出长拳招法,击中竹杆。
竹竿荡开,老叫花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他手势变得飞快,竹竿调转横扫,风声厉厉,力道陡然增大。
老叫花混迹市井四十余年,多少懂得些杂门武术,而今察觉出贺正身具武学功底,立即大幅加力,不再有丝毫顾忌。
那日贺正唬退赤链蛇,老叫花心生疑虑,接连搜寻了数日,一心想捉住贺正,在驯蛇时便可多出些花样赚钱。
贺正大惊之下拧腰躲闪,奈何初练不久,虽奋力让开大半个身躯,侧腰仍被杆头扫中,扑通一声倒地,半身酸麻已然动弹不得。
“小贼伤我灵蛇,还想跑?”老叫花桀桀怪笑,干瘪的枯手从背袋中掏出七尺链蛇,抛向贺正。
老叫花意欲再试试链蛇,遭逢贺正时究竟会如何表现。
贺正吓得魂飞魄散,他那块沾满血污的破布早已扔掉,赤链蛇一咬之下即便不死,落在老叫花手里,还不知会受什么折磨。
赤链蛇张开大嘴,尖利的毒牙寒光闪烁,贺正抬臂掩住脑袋,双目一闭,鼻中已嗅到蛇口腐臭的气息。
“嘭!”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呼啸而至,狠狠击碎蛇头,赤链蛇身也远远飞了出去!
郝升有如天降,大袖一拂,老叫花接连摔出三四个跟斗,重重撞上街墙。
“你居然敢动郑府的人!”郝升杀气腾腾,厉声道。
郝升玄门武学,岂是老叫花三脚猫的市井功夫可比,郑府更是祥云镇最大的势力,谁人不知?
“郝爷饶命,小的实在不知。”老叫花抹了抹嘴角的鲜血,气息微弱的讨饶道。
“立刻滚出祥云地界,从此不得再踏足半步!”
……
月末,贺正向宋管家告假,恳请回家一趟,管家见时间已近,同意贺正早去早回,在家小住一日。
郑府家丁驾了马车护送,贺正按宋管家的叮嘱,并未告诉母亲实情,只说需出趟远门,数月才归。宋管家有言,贺正若被九色收为弟子,贺母将由郑家照顾,日后再慢慢向贺母言明。
“正儿明日便要动身,就不能多住几日?”
“娘,孩儿还是好说歹说,宋管家才答应住一晚的,原本只同意回来看看,收拾收拾就走。”
“郑大老爷府的管家,正儿怎么会攀上的?”
“药铺要送孩儿去望远城学习熬药的技法,因此才认识了管家。”
“你可要用心学,听话。”
……
夜半,一道闪电划过,蓝色的电光击中院角,砸出大坑,整个院子一片焦土,杨槐树也被点燃,熊熊燃烧…。
贺正猛然坐起,方才发觉又是南柯一梦。
“奇怪了,近些日子为何有如此多的梦境,大同小异皆与老宅有关。”
“不会这么巧吧。”
贺正披衣起身,隔壁房间母亲沉沉的呼吸声传入耳中,他轻推屋门,走进院子。
月色朦胧,新月如钩。四下里并无特别,只有断续的虫鸣和树叶轻轻摇动的声音。贺正努力回忆梦中的情节,东面院角,眼前的景象几乎如梦中复刻出来一般。靠墙一堆多年未曾翻动的杂物,堆放着石块和破旧的瓦罐,不远是几株快成材的杨槐。
贺正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在石块堆翻动起来,他接连翻开所有的石块,除了蜈蚣、蚯蚓和爬虫,再也没有其他发现。
贺正看了看那几只多少有些破损的瓦罐,瓦罐中积留了小半罐的雨水,罐里除了少许的淤泥和烂叶,同样是一无所获。
很快贺正就将杂物堆搜索了一遍,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贺正心想:“杂物堆没特别啊,难道都只是些寻常梦境?总感觉暗含玄机,绝不会碰巧反复出现!”
贺正苦苦思索,对照梦中情景,目光最终落在那几株看起来比梦里大了不少的杨槐,心道:“难道这几株树有什么古怪?”
贺正在树干上抚摸,细致观察了一阵,并未发现异常,他渐渐感到绝望,猛然间梦里一个细节闪过:这几株杨槐,是由地面再向上呈现,一种强烈的预感沛然而生,树根处极可能埋藏着什么宝贝!
贺正急急刨开烂叶,只挖了区区两寸的泥土,便在第二株槐树下,找到了一枚黑幽幽的戒指!
贺正紧攥戒指,稳了稳突突的心跳,神情紧张望了望四周,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惶,觉得巨大的危险随时都会降临。他慌慌张张在地面抚抹遮掩了几下,逃回屋中,死死的关紧了门窗。
贺正倚身墙角,借助微弱的月光查看,戒指似乎是用金属制成,表面篆刻有异常深奥的纹路,整枚戒指发出朦朦的莹光,让人感觉极其神秘,绝非寻常之物。
贺正又捏又刮,无论动什么脑筋,神秘的黑戒始终毫无反应。
他试了试大小,形状简单的环形戒指,戴在拇指上略略偏大。
“现在人还小,戒指倒是不大的。”
“戴手上显然不行,不可给其他人看到,放口袋更加不妥,丢了咋办?!”贺正思前想后,决定用裤绳穿过戒指,贴于内侧系于腰间,粗看之下犹如系扣一般,极难被人识破。
……
离开郑宅的当天,贺正换上新衣带了个小包,宋管家又塞了把碎银,二人乘车行至正午,蓝天白云下远远一座大城,正是望远郡的首府望远城。
望远城乃宾州八郡府之一,人口五万有余,繁华富庶远非祥云镇可比,马车在城内行进,贺正稍作张望即收心静坐,按郝升所授之法吐纳。
陈府管事与宋管家交接完毕,领着贺正七弯八拐,进了府中一座大院厢房。
“你在此等候,若无其他事情,请不要随意走动,人聚齐后老爷会过来,有急事可到院子门口,那儿有人。”
“有劳了”贺正点点头,环顾屋中,几样简单的家具,桌上放着食盒和一壶清水,贺正吃了些糕点,在铺上打坐静候。
不多久,屋外有人敲门走动,一人击掌喊道:“大家出来了,老爷马上就到。”
厢房中陆续走出十余名少男少女,年龄相仿,个个衣着鲜艳。
人群中仅有两名少女,其中那名身着绛衫的女孩甚是扎眼,乌黑的长发用银灿灿的发簪盘起,明眸皓齿,白里透红的脸庞好似玉啄般精致。
贺正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女似乎有所觉察,转头瞪了过来,贺正忙将目光移开,望着屋边的花草,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
十余人聚集院子中央,相互之间并不认识,无人说话。
众人目光聚于院子入口,一行人走来,为首的中年人身材修长,服饰华贵,深蓝锦质长袍,点缀金色的祥云图案。老爷陈艮花了莫大的心思,网罗到十八名人选,其中十二人,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陈艮心思满怀,前两回送去九色门的二十九人,最后竟连杂役也无人中选,九色大为恼怒,责怪他敷衍了事,毫不尽心。今年无论如何不能再全军覆没,而先前见过的六人,资质并不突出,其中一人还是进贡两千灵石的自费人选。
陈艮临行前按惯例来面见新人,然而此次与过往相比,心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望远城刘家的公子刘明琅”管家介绍道。
“嗯,见过。”陈艮拍了拍刘明琅的肩膀。
“这是望远城陆家的公子陆辰。”
“嗯”
……
“这是鹿鸣镇孙家的小姐孙云姗。”
孙云姗行万福礼,轻声道:“见过陈老爷。”
“哦”陈艮摇了摇孙云姗的手臂,觉得此女落落大方,资质也似乎在前几人之上。
……
“这是祥云镇贺家的公子贺正。”
陈艮仔细看了看贺正,感觉眼前的少年出身农家,皮肤微黑,坚毅挺拔之中带着几分英气。
一一介绍完毕,陈艮的心情稍有缓和,未见过的十二人比先前的六人看起来要好不少,虽不敢打什么保票,但试选的结果应该不会像上两次那样惨不忍睹。
陈艮客套了几句,说了些勉励的话语,最后道:“测灵仪式是根据天资测出的结果,你们不用紧张,人有运数,各安天命就是了,祝大家好运!”
落霞映红了整个天空,院外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响,四辆褐色的马车停在后街,拉车的骏马昂首顿蹄,低声嘶吼。
贺正一行在几名青衣男子的安排下分乘上马车,车夫扬鞭策马,驾车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