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炸开了锅,战车倾覆,亡者遍地。成百人在哀嚎中狂抓,把自己抓成了血人,石球爆炸带出的毒粉混合了多种毒虫毒物的剧毒,奇痒难当。法力高者冒死坐在原地,不顾会否再有石球飞来,急服解毒丹药,全力运功逼毒,以延缓毒发。
一道光影从贺正身边掠过,速度之快待他察觉,早已在数丈之外。一晃而过的灵压让他心底一凉,护体光罩砰然形成。
“这么快,谁啊?!”
“刚才若是冲我来的就完了!”
钟世骅腾空飞起数十丈,迎向呼啸而来的巨型石球。
石球坠速奇快,猛烈的劲风带着刺耳的尖啸,钟世骅口中念念有词,臂骨咯咯作响,双手划出一段优美的弧线,掌心激发而出的耀眼青色光团,侧向击中石球,发出一声闷响。
石球轨迹一偏,向人群外围砸落。
钟世骅受大力反噬,身子一沉,从空中坠下。
他手心聚起白茫茫的光,向外挥洒而出,所过之处毒雾绿色不在,变成粒粒微尘,纷然飘落。
他手指一点,白光照亮一名武徒流脓滴血的鬼脸,血脸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浮肿,止血清脓。
惨嚎的武徒从绝望中清醒,发了疯般半人不鬼的大笑。
“石球数量有限,攻击停了!”钟世骅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长毛象、麋牛兽受惊吓不停狂奔嘶吼,有的甚至撞到了一起。炮车幸运未被石球砸中,守护的六人结成防护光网,阻隔开碎石毒雾。稍定后驱赶长毛象调转方向,展开炮架,摇动转柄,略微降低角度,炮口对准来球方位,又在炮座暗槽中塞入数块拳头大小的湛蓝灵石,将一枚乌黑发亮的炮弹装进炮膛。
“好家伙,直径九尺的炎爆弹,普通爆弹上万倍的炸力啊。”
贺正离炮车不远,看得清清楚楚。
那两名后天大成的武者闭目念诀,双手拢起,依稀可见点点红色光芒渐渐聚于手间,红光挥洒在乌黑的炮筒,炮身一亮,隐隐有金光流转,不时跳起几枚金色的符文。
“卧倒,塞耳!”旁边的武者纵声喊道。
他连喊三遍,率先卧伏,捂住了耳朵。
开炮的两人大吼一声,手挥处,一道红光击中炮筒底部浮现而出的古拙金色图案。
炮筒微微一红,旋即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仿佛从地底,又仿佛在耳边,炸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轰隆!火光一闪,地动山摇,硝烟席卷而过!
贺正趴伏于地,即便紧紧捂住了耳朵,脑袋也是嗡的一下,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长毛象麋牛四肢一软,瘫卧在地,硝烟火光中,贺正只见到一人负手而立。
少顷,极远处的山峦似有火光烟尘升起,一座山峰轰塌,数息后沉闷的隆隆声方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钟世骅喝令道:“清理战场,救助伤者!”
神教三门皆有死伤,实力垫底的散修团最惨,死伤近半,部分伤者伤情实在太重,外加身中剧毒,惨不忍睹,同伴不忍其继续受苦,干脆一刀结果了性命。
钟世骅嗅了嗅毒毙者的气味,用一张黄纸粘了些许毒血,黄纸印露出绿色波纹状图纹,钟世骅双眉紧蹙,手指一撮,将那纸烧成了灰烬。
他小心翼翼的将纸灰装入玉盒,滴入三滴透明的液体,白色的纸灰溶入,变成浅浅的红色荡漾开来,咕嘟嘟冒泡,钟世骅闻了闻气味。
“钟护教看出了什么?”
钟世骅身旁聚集起几名神教后天,显然是闵郁二人走后余下的高层。
“毒中混合了桀異蛇的剧毒,其他几样蜈蚣蝎子毒倒不难办。”
“桀異蛇属不常见的虺部毒物,再说投石器从岩虺两部交界的崰阴山发射,此事定与虺部有关!”
钟世骅两目冷芒一闪,“速速布阵,继续开炮!”
“希望岩部主力已收到讯息,听到炮声,正加速赶来!”
贺正回到散修团,他光明系治愈术等级尚可,迅速将一名求救者的断肢断骨固定,镇疼止血,敷好药紧紧扎牢。
两炮过后,神教一名高鼻细眉的年长者提醒道:“钟护教,熊部若绕开正面,从侧后包抄,轰天炮则完全起不了作用,是否可以考虑暂停发炮?”
钟世骅应允停发,传令骛船起飞,在外围警戒放哨。
贺正斜眼观察,阙仙宫同样无法幸免,仙使受伤四人,护卫死伤约二十人,七八辆马车倾倒。容颜娇好的仙宫侍女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也来不及更换,正手忙脚乱的救助受伤的同门。
“张师叔、刘师姑受伤,无法救治徐师姐,师姐伤得这么重,怎么办哪!”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侍女哭喊道。
一旁的仙宫高手苦于治愈法术太弱,只能狂输法力,勉强保持住徐之琳微弱的气息。
“道长,您快过来帮忙看看吧。”
一名侍女慌不择人,见贺正医术尚可,急忙赶来求助。
“我,方便么?”贺正有些犹豫。
“此人带着几分面熟,谁啊?”贺正心道。
“方便、方便,请道长赶紧救人!”
“哦,想起来了,李娇娇!”贺正与仙宫护卫交道不多,很快记起在阗丰沁园遇到的李娇娇。
武者通常既无时间精力,又无多余法力用于光明系治疗法术的修习,贺正也是三年来因法力充沛而加强了全系法术的修炼,治愈术因此才炼到了七层。
徐之琳昏迷不醒,一条腿炸断,腹部楔入半截岩块,血流了一地。
岩块大小着实惊人,宽度接近徐之琳腹宽的六成,若不是丹药和法力续命,早已一命呜呼。
徐之琳的伤触目惊心,雪白的肌肤,殷红的鲜血交织,冲击着贺正的眼膜,好在他神炽决几近大成,很快恢复正常,凝神静气,心无旁骛,握住侍女拾来的软绵绵的断肢,接准好位置,这对擅长炼器的他来说毫不费事。
贺正一通掐诀念咒,挥手打出一道光柱,在徐之琳大腿折断处形成一层光带,他法力汹涌而出,光带越变越厚,伤口扭曲的断骨血肉,连同经脉血管逐渐恢复常型,显示出愈合的迹象。
固定住断肢,贺正感叹道:“万幸没有中毒,但断肢血肉缺失,重长后难免留下巨大的伤疤,瘸腿不至于,能否彻底恢复,那要看天意了。”
他手法一变,弹出数道白光,护住徐之琳腹部经脉,弥罗指轻轻一捏,拽出岩块,持续以“治愈明光”罩住徐之琳腹部的大血洞,取出银针缝合伤口,足足忙了小半个时辰。
“若非贵宫的菩灵丹和两位仙使的法力相助,仅凭鄙人粗陋的治愈术,恐怕救不了徐护卫。”
贺正忙完,客气了一句。
“哪里哪里,何道长谦虚了。”
焦灼万分的俞怡舟终于松了口气,递过一个锦盒,“这两枚菩灵丹聊表心意,感谢救下小徒,保了她一条性命。”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仙使。”
“这是我的名帖,日后有用得着本使的地方,或者想来阙仙宫,以此作为信物。”
……
伤者被抬上麋牛兽车,拉往队伍北面,南面和东西侧翼聚集了大量武者,严密布阵以防突袭。
风高云厚,月牙如钩。
百里外,云层下蓦然绽放出一朵耀眼的礼花,蛮族岩部发出信号,正赶来与神教军团汇合。
然而钟世骅焦急的神情并未彻底舒缓,他下令队伍迅速向岩部靠拢,同时高度戒备,尤其在正南崰阴山方向。他预感到熊部大军不会仅仅发动一轮投石攻击,后续的进攻极可能在月色下展开,算算时间已然临近。
他责令心腹曹见菁,周成毅独自驾船在南方三十里了望,自己则在队伍外侧来回穿梭逡巡。
……
七十里外,黑压压的熊部大军停止了前进,为首者吹了声清亮的口哨,后队十六辆投石车开到阵前,摆开了架势。
兽人机工士巧夺天工,制作大型战具的天赋和手段非人族可比,其中熊部最为突出,这也是他们位为最强部落的主要支撑。
熊部酋长吉烈契,胯下一匹四级裂地熊,他勒了勒熊颈上粗大的皮环,叽哩咕噜说个不停。
“已到人族骛船视线范围,暂缓行军。”
“投石器持续发射,二十发后终止,全军在第一轮攻击后全速冲向敌阵,誓死血战,见人就杀!”
他眼中射出野兽般的光芒,抄起一大壶烈酒,一饮而尽。
……
西面一百五十里,岩部大军洪流滚滚,酋长庚勒布骑乘赤角鸵飞奔,两丈高的岩石傀儡快步紧随。
他身后军中那小山般的巨型石人,每跨一步便轰隆一声,朦胧的月光照在石人身上,映射出瘆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