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啊他们。”
一道如雾朦胧的身影,立于一片黑暗之中,默默感慨。
“连龙众天涯海角的创始者,都撑不了多久,那尊所谓的炎神,究竟有多强?”
另一道如水轻柔的声音不含丝毫感情地响起。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们成不成功都一样,都是用来遮掩我们影众行动的棋子罢了。”
“其他组的潜入如何?”
“放心吧,在圣人境界不插手的情况下,不知多少年前的老古董神境,怎么可能察觉到我们。”
“也是。”
“现在我们应该分头行动了吧?”
黑影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一样,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破帽破扇破鞋垢衲衣,一边泪眼朦胧地打着哈欠,一边拿着个同样邋遢的酒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几口,神似乞丐的和尚正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
“你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
如水轻柔般的女子笑声响起,一道身材窈窕的深邃影子在黑暗中渐渐勾勒出来。
“嘛,你们下来的时候吧,挺早的。”
“……”
那人再灌了一口酒,看着沉默的他们,淡淡说道:“嘛,要不这样吧,你们啥都别干,就在这里呆着就行,我也不对你们出手了,大家就当聚一下咯,然后好聚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还以为,你自己是那尊炎神不成。”
“不是,不过虽然说确实打不过他,但打你们,绰绰有余了点。”
“是吗?”
无数个飘渺的声音从这片小小的山崖下的黑暗中响起。
那道如水般朦胧的美丽影子苦恼地叹声道:“这下,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如果有援军的话,还是不要逞强,早点叫出来为好。”
“不用。”
那个男子如同疯了一般地看着他们,眉目柔和,说出来的话却莫名其妙:“一生都是修来的——求什么,他家富贵前生定——妒什么。”
“什么玩意,动手!”
如水般轻柔的声音骤然化作钢铁般无情。
黑暗中,一道道影子散发着属于神境的强大气息,前仆后继地朝他冲了过去。
“今日不知明日事——愁什么,前世不修今受苦——怨什么;
不礼爹娘礼世尊——敬什么,赌博之人无下梢——耍什么;
兄弟姐妹皆同气——争什么,治家勤俭胜求人——奢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忧什么,冤冤相报几时休——结什么;
岂可人无得运时——急什么,世事如同局一棋——算什么。”
句句偈语中,无数黑影化作片片深邃的黑布飞舞,那个半疯半癫的和尚,就这般静静饮酒,那迷离的眼中,却是道道血花绽放。
“人世难逢开口笑——苦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巧什么;
补破遮寒暖即休——摆什么,虚言折尽平生福——谎什么;
食过三寸成何物——馋什么,是非到底见分明——辩什么;
死后一文带不去——悭什么,谁能保得常无事——诮什么;
前人田地后人收——占什么,穴在人心不在山——谋什么;
得便宜处失便宜——贪什么,欺人是祸饶人福——卜什么。”
“怎么可能!”
临死的惨嚎,还是打不乱那人流水般的话语,在倒了不知多少个人之后,恐惧,终于在那个没有受伤,也没有丝毫变化的和尚身上散发出来,如深渊之兽般可怖。
“举头三尺有神明——欺什么,寿自护生爱物增——杀什么;
荣华富贵眼前花——傲什么,一旦无常万事休——忙什么。”
黑暗中,四处奔逸的影子此起彼伏地无声消亡。
待到短短数百字念完之后,现场还站着的,就已只剩下了那个疯癫的和尚。
“佛祖座前放妄语——图什么,只因笑我李修缘——妄什么。”
“原来,你就是,这个世界流传的活佛济公李修缘。”
一道磁性温和的声音淡淡响起,其中仿佛蕴涵着无穷的哀伤。
人们向来在形容一个人长得如何如何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带上几句形容词,例如剑眉星目,然而,现下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个人,却是真的剑眉星目,以两道无柄飞剑作眉,梦幻星辰为目,白云化衣,清风如发,霜雪若肌。
此人,面如冠玉,含笑而立,却又散发着一股孤寂的剑意。
这是一个,从某种意义来说都很完美的人,可惜的是,他不是人。
李修缘看着那道躺下,却还未消亡的窈窕身影,平静淡然地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底牌?”
“是的,剑主弟子中唯一一个神境弟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的无敌神境。”
那人随着它的话而动,抬眼凝视之际,星眸剑气冷射而来,如光入暗。
锵锵锵!
李修缘随手从后腰那里抽出一把破破烂烂的草扇,掩面一遮,顿时响起了金铁交击的声音。
“唉,出家人,打打杀杀的可不太好哦,要不,施主我们还是住手吧?”
他把头从扇子后面露出点点,瓮声瓮气地说道。
“出家人?”
那丰神俊逸的男子出声,如鸣佩环般好听的声音淡淡流淌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
“是啊,出家之人。”
李修缘打了个嗝,摇头晃脑地应声道。
“出家之人,可不会如你这般喝酒疯癫。他们居然容得下你?!”
男子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好奇。
“嗝!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佛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
李修缘耸了耸肩,无奈道。
“有理。只不过,我是剑神,我的直觉告诉我,你确实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头发爆炸的家伙?”
李修缘似笑非笑地道。
“为了大事着想,更何况,有没有对手不都是一样的事情吗?修道,在个人,不在有无对手。”
男子无力叹息。
“哎,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得这么明白,我还以为现在诸天万界的人都是些修道傻子,成天只知道那所谓的以战证道那一套。”
李修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颇为欣赏。
“不必损我。”
男子摇头,却并未动怒。
“我且再问你一句,你修佛又为何不禁腥荤。按鬼天在上次降临时所得到的消息,修佛者禁腥荤,你们这个世界所谓的酒,亦是荤腥,你为何不禁口?”
他看着李修缘,语气诚恳,眼神清澈好奇。
“唉,”
李修缘似笑非笑地浅饮几口,随后发出啧啧数声咂嘴。
“他们说你是修道奇才,果然不假。”
“其实么,也很简单。”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李修缘低低吟道,眼神迷离梦幻。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我名,剑星河。”
男子微微一笑,似有所感,并指而刺。
一个光点,在他二指间出现,骤然化作一轮剑阳。
剑阳中,一抹如墨黑点渐渐晕染开来。
“学我心境?”
李修缘耸耸肩,挥扇扇风,不予理睬。
“可惜啊,可惜。”
“世人若学我,如同入魔道。”
轰,咔咔咔。
剑星河二指间的那轮剑阳,骤然被中心那泼墨影染尽,尽归于黑暗,无声无息。
他那如釉瓷般晶莹剔透的唇角碎裂开来,红花浅浅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