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郡娘走后,于楠和青梅脸色终于恢复如常,看见郡娘那副谄媚的风尘样,不由牙酸。
看着她俩的别扭样,姜平然不由失笑。“郡娘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多年下来,说话做事都变了样。”其实,她还是有一丝怀念那股风尘洒脱的日子的。
于楠想到她一脸厚厚的脂粉,不由恶寒。“这位郡娘真是……”她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好了。
此时等郡娘出了院子的田德西正走进来,正听到姜平然开口。“郡娘有求于我,自然奉承些。”说着,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咱们在这待不久,不必去计较这些。”
于楠好奇:“小姐要帮她做什么?”难不成成为乐清坊的花魁,替她去揽财?
姜平然笑:“也不是什么事,她托我帮她教教乐坊里的姑娘,必要时,出面弹一两曲。”
青梅听了直皱眉,这哪里不是事儿,让小姐出面,可不就和那些姑娘一样了吗?
田德西忍不住道:“小姐要帮?”他作为男子,更懂其中曲折。
姜平然见她们都不想她帮忙,解释了一句。“当年她对我也挺关照,我如今就在京城,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不碍事的,最多在这两月,我们就搬回伯府了。”
一听说要在这两月,青梅听了直皱眉。于楠和田德西还好,身为半个江湖人,对礼仪束缚不是那么看重,但青梅在内宅中长大,对此讳莫如深。可姜平然都那么说了,她再嫌弃就显得是她不是了。
于楠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小姐以前是乐清坊的艺妓?”从她们踏进院子,种种迹象都表明小姐与乐清坊渊源颇深,想必跟郑应天说的“轰动一时”有关了。
姜平然长到这岁数,琴棋书画肯定是会点的,少时田德西和于楠都听过她弹琴,不过那是很久的事了,记忆都模糊了。
田德西和青梅好奇地着她。
姜平然微微一笑,随意地坐了下来。“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听到这个年份,青梅心头狠狠一颤。
姜平然接着道:“当年我原本是想来京城一游,没想到中途被一个青楼老鸨相中,要拐我去青楼,最后是郡娘出手相救,后来想着在京城我也没个落脚处,就跟着郡娘在乐清坊待了两三年。后来扯了个谎,要嫁给一个世家远亲就离开了京城。”虽然只有寥寥片语,但三人脑中有了大概经过。
田德西和于楠暗暗撇嘴,以姜平然的武功怎么会轻易被人抓去,想必抱有玩心,结果进了乐清坊,凭她的样貌再加上点才艺,足以名动京城,令无数贵族子弟趋之若鹜,想必这就是老谷主所说的“轰动一时”了。
别看姜平然一把年纪,玩心还是有的,当年身子骨还行,出来走南闯北,也不多带侍卫,就独自一人来了京城,本就是来体验体验生活。
自从姜平然进门,郡娘可谓是欢天喜天,想到当时她娘名动京城,乐清坊门槛都被踏破的人山人的模样,心中就痒痒得很。她乐清坊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
回来两日,郡娘一日三餐都派专人送,也不给她任何事做,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好生养着她。在经历过清水镇简朴的日子,过上如此富足有余的生活,青梅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果然是穷苦日子过久了,现在的日子竟让她生出满足之感。
郡娘给,姜平然都收着,不过用不用是另一回事了。郡娘见她送的胭脂水粉姜平然一概不用,也不再送了,反而送了很多名贵衣料和香料。衣料被姜平然送去裁剪,毕竟以后要穿得上的。
郡娘瞧着姜平然出众熟悉的样貌,连连赞叹。“果真是和芍药姑娘一般无二啊!小姐和你娘长得真像呢!”
于楠闻言,低头一笑:同一个人能不像吗。
郡娘笑着问她。“小姐在京中可住得惯吃得惯?”
姜平然笑着点头。“我都还可以。”
郡娘:“那小姐多休息几日,熟悉熟悉坊里,也可以和坊里的姑娘活络活络,让她们能学得小姐一二,郡娘我就不愁了。”从姜平然进来后,她鲜少听到琴音,想着莫不是和她娘相反,光长了一张脸?
但有这张脸,郡娘也是满足了,琴艺倒是其次。她乐清坊何愁不红火呢!
姜平然听出她的试探,想到她急不可耐,一脸市侩,她不怒反而淡淡一笑。“郡娘放心,明日我就去授琴。”
闻言,郡娘开怀一笑,连连道好,又说了会闲话,扭着那浑圆的腰,一摇一摆地出了阁楼。
许久没见到如此艳俗的一幕,田德西实在不适地闭了闭眼。小姐整天面对郡娘的“嘘寒问暖”,果然非同常人啊!
于楠见郡娘一脸算计,实在不解。“小姐为何要留在这里,还要帮那个郡娘?”这吃的住的算不得顶好,吃食还得防着别人下药,哪里都不顺,为何小姐还要待在这。
姜平然抿唇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她一则嘛,是为了个人喜好,想在这风尘中再打滚一圈;二则嘛,也是为了给自己身份做掩护。
有人已经盯上安平伯府和药王谷了,如果她们入京直接进了安平伯府,不出两日,就会有人找到她。
至于那个人是谁,姜平然心中已有猜测。
瞧着她高深莫测的的一笑,于楠闭上了嘴,反正做何事,小姐都有她的道理,她问了也不懂。
有了郡娘的催促可不能光吃不干活,住在这的第五天,姜平然适一早起身,换了身宽袖高腰素色裙,叫青梅随意挽了个髻,只斜插一根白玉簪,便出院子去教琴了。她和郡娘早有约定,她一概不露面接客,只负责传授琴艺。这与郡娘心中所想有些差距,不过任何事都得一步步来,想到她娘的手艺,略作思量就答应了。
一到正院里,姜平然就与站在大厅中一众莺莺燕燕十分不同。她穿着不过再简单的裙,挽着不过再简单的髻,但却仙气十足。尤其,尤其是那张当之无愧于,倾国倾城的脸。一众姑娘都惭愧地惊红了脸。
有几个活泼的姑娘窃窃私语。“这就是妈妈请来的琴师?这模样足以艳冠京城了。”
“小点声,没看见妈妈待她不同嘛,想必是花大功夫请来的。咱们就只管学琴就是,别的不管。”
那名穿着竹青罗裙的姑娘努了努嘴,不说话了。
郡娘用满意炙热的目光看着站在台上的姜平然,心中一片火热滚烫,只要有这张脸,她乐清坊何愁不再创辉煌?
姜平然早已习惯这些目光,只简单地介绍了自己,便开始授课,虽说在琴艺方面她算不上天资卓越,但架不住她岁月悠久,在琴艺上,至少是远超寻常人的。
她骨节分明纤细如玉的手指落在古琴上,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她那双如美玉般的双手上。她试了几个音,一首曲子便从指尖溢出,曲音婉转动听,琴音流畅,一曲咏梅颂引人入胜。大家听得如痴如醉,连于楠的眼中也满是崇拜。原本还因她卖艺不解的青梅也是瞪大了眼睛,她在青梅心中瞬间归复了原位。
在院外,听着婉婉动人琴音的田德西难以置信地看院内。难以想象,这么好听的琴音,居然是向来闭门不出的小姐所奏。
一曲毕,姜平然略满意地收回手指,还好还好,这么多年,琴艺还没荒废。在收到郡娘的信时,她就有偷偷练过,毕竟多年过去了,再好的琴艺也生疏了。偷着练也不是为了今日故意显摆,而是想起当年气盛,自己都羞于见人,不提也罢。
姜平然见惊呆的众人,没有得意,也没有恼,还是温柔地笑笑,但笑意有几分真诚她自己知道就好了。“这是一曲咏梅颂,有几个音我自己做主略变动了一下,感觉大有不同。若是没看清指法,我再弹奏一遍,不过指法大多相同,细节上需自己斟酌。”不待众人回话,一曲相同美妙的咏梅颂跃然琴弦上。这次与上次不同,可能感情更加投入些,琴音更加美妙,哪怕一众姑娘对她过分姣好的面容嫉妒,此时也不得赞叹一声好琴艺!
而郡娘是高兴得合不上嘴,这花容月貌加上如此出色的琴艺,成为秀春街一枝独秀,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她乐清坊这是要发了!
当日,姜平然弹奏了三遍咏梅颂,而那三遍引人入胜咏梅颂被一条巷子津津乐道,不过几天,乐清坊的客人就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