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景彦到了福寿宫,却见祁景霖神色恹恹的站在柱子下,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他心中疙瘩一下,看来这皮孩子又做错事了,从小到大,他一犯错就爱站到柱子下,低着头不说话。
他开口便问:“霖弟犯什么错了?”
成太妃看见他,给他行了个常礼。“皇上金安。”
祁景彦虚扶一把。“成姨免礼。”继续问:“霖弟这是犯了什么错?”
太后怒意刚平,没好气地摆手。“你自己问他。”显然他这次犯的错还不轻。
祁景霖站出来,神色颓废,支支吾吾了半天,把姜平然三番两次拒绝他,他恼羞成怒想强娶她作妾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祁景彦深深皱了眉头,脸上俨然黑了一层。“你可真好意思开口,想要逼迫人家给你作妾。”话里意味深沉。
祁景霖头更低了。
本想叫他去给那姑娘赔礼,但想到那姑娘三番两次拒绝他,祁景彦作罢,没准人家恨不得他再也不出现。
他又教训了祁景霖一通。“自个儿去萧鹤那领鞭子,回府好好反省去把。”嘴上说了一通,却没有重罚,这就是皇家人的通病,心里还是偏向自己人的。
祁景霖好一通认错,这才成太妃拎回去了。
太后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在祁景霖离开后,幽幽叹了口气,眉眼间有丝丝惋惜。
“母后这是怎么了?”祁景彦好奇。对姜平然不满吗?听说走时还跟人家有说有笑的。“儿子听说是安平县主故意请离京的。”
就是因为这样,太后才更加惋惜,她露出一丝笑意。“你没看见霖儿瞧上的女子长什么样,那浑身的气度,眼神,做派,当个皇后都够格了,可她心不在此,一心想远离朝堂。哀家就成全了她。”
祁景彦微微挑眉,从未听过他母亲评价一个女子如此之高。“看来那安平县主容貌不俗吧?”要不然霖弟也不会整日心心念念放不下了。
太后笑了。“当然了,满大胤都找不出一个这样的。”
祁景彦忽然笑了。“能有母后年轻的时候美?”
鲜少见皇帝开玩笑的太后心中一愣,心中一暖嗔他一眼,嘴角的笑却掩饰不住,调笑道:“比你母后年轻嘛,差了一点点。”说完,伸出手指头比了比,真是差了一点点。
祁景彦笑意达底,转而问:“母后对她满意,为何还让她离开京城?”
太后眸色深了两分,毫不掩饰对姜平然的欣赏。“那张脸太过招摇,性子却太高傲,在京中不宜生存,还是让她出京去,过自在日子吧。”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跟母亲除心上人谈论的头一个姑娘。他不知不觉又想到那个人,眼中涌过无限温柔,目光微微有一瞬间失神。
看儿子那样,太后哪里明白,儿子又想念他牵肠挂肚的人了。想到祁景霖都要娶媳妇了,忍不住问他:“那姑娘……还没找到吗?”这两年因为那女子,他们母子的关系僵硬不少,拗不过儿子的她最后选择妥协。
祁景彦一愣,苦涩一笑。“还没有。”明明就快查到了,又中途断了线索,反反复复同前几年一样,
太后焦心焦虑地叹口气。她想抱孙子又要不知何时了,无计可施的她只能和儿子一起找,这些年她也一直留心内闱,可还是找不到和他所述相符的。她突然想到今日见着的姜平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那眉眼初见便觉得有两分熟悉,现在细想,不就是是皇帝多年若珍藏的画上一样吗?
太后脸色猛地一变,为自己想法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皇帝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看到太后怪异的脸色,祁景彦关心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脸上一抹苍白。“你还记得那姑娘的模样吗?”
祁景彦面色一凝。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只记得她笑起来那样明媚动人,仿佛天上仙女遗落人间,可只要她站在他眼前,他就一定能认得出。
太后时常说他倔,那可不是吗,为了一抹执念坚持至今。
太后语重心长。“你再跟我说一遍她的长相。”她今天见到姜平然,心头就萦绕着一丝不安,
明明是谈论姜平然,又扯上别的了。祁景彦没有之前日子敏感,脸上含着笑,大方道:“她很美,打扮爱素净,不爱戴首饰。笑起来明艳动人,像仙女似的。身上爱挂着一个香包,喜欢木棉花。”他夸起心上人来不遗余力。
这话太后听过好几遍了,今日不知怎的,怔怔出神。若是以前,她就想,茫茫人海,哪里去找一个不知姓名的妙龄女子呢,但今日见了姜平然,皇帝说的每一点,都莫名其妙重合在她身上,她隐约记得,她今日披着的烟霞色斗篷上绣的就是木棉花。
还有,就是那形……
太后再问:“你还记得她多大吗?”
一说到这个,祁景彦嘴角苦涩。“九年前,她十七八岁,今年也至少二十五六了。”在大胤国,女子不满十八未出嫁的,怕是微乎及微,那日听到郑应天说她至今未嫁,他高兴许久,重新燃起寻找她的热情。可如今一想,怕是那滑头的老谷主诓他的,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她。
太后脑子有点发懵,除了年纪对不上,所有都对上了。可姜平然不至于谎报年纪,但她不符同龄人的沉稳及气韵,是没法骗人的。
见太后脸上有一丝惊疑,他问:“母后怎么了?”
太后犹豫了一下,直觉让她觉得有必要调查姜平然。“皇帝,见过新封的安平县主了吗?”
祁景彦脸上的微笑凝固,想到太后今日反常,加上她曾见过他的画中人。“还没见过,母后是觉得她和某个人很像吗?”他曾经也怀疑过安平伯府和姜平然,但年纪对不上。
太后说出她的疑惑。“今日,姜平然披的斗篷上,绣的好像就是木棉花。脸上连妆都没上……”哪个京城贵女进宫不抹妆。
祁景彦瞳孔渐渐放大。“母后是说……”
太后为自己荒诞的想法有点漂浮不定。“可能是我想错了,她还在守孝,穿的素净点无可厚非。”
可祁景彦就不是这样想了,当时他在御花园的匆匆一瞥,那种深埋心底的悸动。直觉告诉他,很可能,很可能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