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然她们顺着林间小道一路下山。
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热闹的于楠显得有些兴奋,嘴里一直不停在提刚才的公子哥。“刚才那公子哥是姓徐吧?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不差。”说完,那眼睛里的贼光不停地落在姜平然身上。
青梅无奈地看她两眼,她这个身份不好插话。小姐身边这两位似仆似友,她是不能比的。
此于楠大出那几岁的田德西在那些日子见多了这种事,不以为意,敲了敲于楠的脑袋。“那玩意你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他们练武之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文弱书生了,尤其是刚才那公子脚步虚浮无力,面色苍白,活脱脱一个小白脸。
今天因为青梅的挺身而出,他们把她当作自己人,说话才如此不顾忌。
于楠摸摸头,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我是好久没见到如此不自量力的了,忍不住想逗一逗。”
身为男人,田德西想到刚才那人的目光心生不喜。“你去跟老侯爷说,随你。”这话是告诉她,要打什么鬼主意,先通知姜启,毕竟如今可是在人家的地界上。
青梅古怪地瞧了两人一眼,见姜平然面色无异,想必是纵容的,心中对田德西和于楠看重又多了一分。
走了大概两刻钟走到山脚下的一座寺庙,因寺庙有些偏僻少有人来,显得有些冷清。
姜平然是不信佛的,不过这是寻常百姓的信仰,她要入乡随俗,还是要装装样子的。她进去拜了拜上了柱香,让田德西捐了五十两香油钱,又溜达了一圈,估摸着方氏也快下山了,回到山下马车里等着。
等人的功夫,青梅在车里支了个炉子,给姜平然热了羊奶,不知从何处变出一盒点心,有百合绿豆糕,还有玫瑰花糕,都是她平常爱吃的。
姜平然笑:“难为你有心了。”田德西和于楠能给她准备热水就算不错了。
青梅笑着摇头。“这是哪里话,照顾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姜平然尝了口,笑了。除了京城素和斋,也就红玉有这么好的手艺了,想必是昨儿她就叫红玉准备了。
她身边难得有这么细致贴心的人了,方氏选的丫鬟倒是不错的。
她望着青梅半晌,在青梅快要受不住开口时,开口道:“你可以愿意以后跟着我?”虽说她是方氏指派给自己使唤的人,但终归和于楠他们不一样。她也和自个儿眼缘,收了当作自己人也无不可,尤其是今天护她的那股机灵劲,姜平然很满意。
青梅先是一惊,后是一愣,眼中满是真诚。“奴婢愿意!”说完就跪下了。
姜平然吓了一跳。“不用行那么大礼,你愿意,我明日就跟老夫人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好久没见人行这么大的礼,她着实吓着了。
姜平然性子好,对下人体贴,干活不累,规矩也不多,这么好的主子,青梅没有不愿意的。人往高处走,虽然方氏对她也不差,但从方氏对姜平然那个态度她看在眼里,以后的生活自是不会差的。方氏的本意原就是让她长久留在姜平然身边照顾她。
关于她的小私心,姜平然佯装不知,做人谁能没有点私心,只要不过分都好。
等回了府,瞧见姜平然对青梅随意的模样,于楠和田德西就反应过来,往后他们身边就多个人照顾小姐了。
他们心中欢喜还是大过忧虑的,他们从小生在江湖,不拘小节,从小到大在姜平然前没个规矩样。红玉和常凡是好仆从,可他们成亲生子了,姜平然也不想继续麻烦他们。如今有了青梅,他们就放心了。
祭祖后的第三天,果然如于楠猜测地那样,徐文彬带着礼物来拜访,于楠一听到消息就兴冲冲地跑到姜平然院子里。此时姜平然在走廊下支了个榻,躺着悠闲地看书,瞅见风风火火过来的于楠,不由扶额,这孩子都二十五了,怎么还跟从前一样野?
“我的小姐,那个永宁侯的公子又来了!”于楠眼里燃烧这熊熊的八卦之火。
姜平然暗叹,果然是闲的啊,小时候,于楠浪起来还是很含蓄的。她瞥了她一眼,继续淡定地看书。
青梅在一旁站桩,低头抿着嘴,脸上的笑意明显。
于楠不甘心,上前一步。“人家公子明显是冲你来的,你不去露个面?”她挺想去看好戏的。
姜平然风轻云淡道:“自有姜启去解决。”那个徐文彬她瞧着也不是好人,如今不显,总有一天会露出狗尾巴的。
于楠隔了许久第一次见姜平然的桃花,激动得不得了。她要么隐居于山林,要么闭门不出,她真的以为她要修道成仙了呢!
所谓少见多怪,瞧着于楠那么兴奋,田德西不由抽了抽嘴角,他长于楠几岁,跟在姜平然身旁的日子也比她更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姜平然的桃花了,况且,他自家还有朵更大的桃花的呢!
而这边姜启在方氏院子里接见了徐文彬,看得出今天他是精心收拾了一番。徐文彬表明了来意:“文彬当日在山上,对府里的姜然姑娘一见倾心,回去深思熟虑后,想迎娶那么姜然姑娘为妻,不知老侯爷能否为文彬牵线?”
姜启脸色古怪了一下,方氏忍不住掩着嘴轻笑一声。徐文彬目光火热地看着姜启,完全没注意方氏的小动作。
方氏和姜启对视一眼,要是姜平然成婚了,按辈分,那他们不得称一声太姑姥爷?想到这,姜启的脸色才怪异,他都六十一了!
姜启假装咳嗽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异常。记忆里很久远的事情被翻出来,他生平见过三次姜平然的求亲,算起来这是第四次了。她那么一张脸,也难怪深居简出。
姜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求亲,家里人可知道?”
方氏略震惊地望着丈夫,他不打算拒绝?
徐文彬尴尬一笑。“尚未知。”谁知道徐州一行,关乎到他的终身大事呢。不过现在安平伯府蒸蒸日上,永宁侯府渐渐没落,想来父母也是愿意的。
徐文彬又道:“文彬现在是举人,来年要上京赶考的,到时争取考个名次,在京中谋一个职位。”他这话意思很明显,一是表明他不是普通世家的纨绔子弟,有功名在身,二是表明如若姜平然嫁给他,定不会远嫁,如今安平伯府定居京城,他在京中就职,姜平然到时想回娘家也近。
姜启略讶异地挑了挑眉,依然不说话。看来他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过眉眼间那股得意让姜启不喜,真以为自己有些墨水就高人一等了?
徐文彬见他面色不虞,又道:“文彬自知此番前来鲁莽了,待文彬回去禀告父母一声,到时请长辈过来。”
姜启脸色稍缓,脸继续板着。“你先回去和你长辈商议再说,我家不求豪门富贵,况且我姜家有‘女子不满十八不出阁’的规定。你明年参加了会试再说也不迟。你今日如此莽撞,真当我家女儿好娶不成?”
徐文彬见姜启语气不善,但没有一口回绝,心花怒放,恭声道:“是文彬鲁莽了。等明日文彬就要返回渝州,文彬一时心急,生怕错过了良缘,还请老侯爷见谅。”说完深鞠了一躬。
姜启连连摆手,略见怒意。“快走吧,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这些礼你拿回去,此事以后再议。”
徐文彬见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今日的冲动让姜启不喜。焦急道:“今日是文彬之错,不该贸然上门提亲。老侯爷请息怒。”
姜启厉声道:“你走吧。”
徐文彬也知自己再说下去,姜启就真的发火了,当下立马告退。“文彬明日就回渝州同父母商议,文彬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开。
等徐文彬走后,方氏忍不住问姜启:“侯爷为何不拒绝永宁侯的小公子?”
姜启收起刚才的神色,脸上带着一丝戏谑。“不是我不拒绝,是小姐不拒绝。”这方法,还是他父亲告诉他的呢。
方氏不明所以,一脸疑问。
姜启牵着妻子,耐心地跟她解释。从他懂事后,他总共遇到过三次上门求娶姜平然,当时碰见第一次时,他父亲还在世,他父亲脸上带着薄怒,也没说拒绝,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也问父亲为何没有拒绝,父亲说,这是小姐教的。小姐告诉他:宁拒绝纨绔不拒绝君子,纨绔大多惦记的是容貌,拒绝后过个几年就抛诸脑后,再不然还可以使些手段;若是君子,一见倾心后求娶不得,大多念念不忘,之后也会诸多麻烦。若是真君子,不想因拒绝的一时失意影响到他的前途;要是伪君子,虽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但想得尽是乘人之危。因为她的那张脸,太吸引人了。姜平然的意思很明白,不要让她成为真君子心中的朱砂痣。
姜平然的所作所为无非是给后辈留了一丝仁慈。
姜启还听父亲提起了一桩密事。当年他祖父也是这样,不过几年感情变淡后娶了祖母,夫妻间相敬如宾,过得也很好。
姜平然说过,时过境迁,什么东西都会慢慢变淡,一分朦胧感情能惦记几年?她曾说过一句话:“我有的是时间。”
方氏知道来龙去脉后恍然大悟。
姜启却感受这句话其中心酸,有时,比别人多出太多的时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徐公子如今看上去不差,可谁知以后是如何,若拒绝了背地里搞点小动作让人防不胜防,倒不如吊着胃口,看看再说。”
方氏明白了。“侯爷是觉得这小公子有问题?”
姜启笑着坐下。“不管有没有问题,这些我们都不用管。剩下的事自然有小姐身边的人打理。”
方氏想到姜平然身边的田德西和于楠,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