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乃是鹰爪番子拳馆的弟子。鹰爪番子拳,这门功夫乃是流传十分广泛的功夫之一。但并不代表,它不值钱。流传的广,只能证明其当初的辉煌。事实证明,唯有一样东西好。人们才会竞相追逐。
鹰爪番子拳,流传广的缘故,也是如此。
经过数百年的传播,这门功夫,已经与最初有了许多的不同。就像是南方的柑橘到了北方就会变成枳。不同地区的功夫,经过传播,也会带上地方特色。甚至经过某个人,都会有所不同。
成向田的鹰爪,乃是典型的南方路子。南方山林多,平地少。武人之间的交手,一般都在近身,在咫尺。成向田的鹰爪,也便是南方那绵密的性子。但这并不损害它的刚猛。
绵密和刚猛!如暴雨一般不停歇的攻击。成向田依仗这门鹰爪功夫,往往在短时间内,就能结束战斗。
王海修炼的,乃是墙院弟子所修炼的功夫。乃是经过成向田一次简化的功夫,而外门的弟子,修炼的则是二次简化的功夫。简化之后的鹰爪功,威力下降了三成,但却更易于学习。
王海已经小成,他能够在一瞬间,出三爪,分别攻击头面,咽喉,胸腹等三个致命点。十年生的铁木,他一爪下去,能够戳出三个窟窿。
“你放心。我绝不会废了你或是杀了你。只是打断一条腿。你该感谢我的仁慈。”王海认真的说。他看着靠在墙上的苏毅,展现自己最大的度量。王海笃定一切,在那日之后,他特意关注苏毅的信息。知晓苏毅不过是练拳不过一个多月的新人。
一个多月,在拳术的修行之中,确实是不折不扣的新人。拳术的路,是求索的路,是值得武者终其一生去探求真相的路。很显然,不过练拳一个月的苏毅,在这条宽广的路上,只是刚刚摸到边。
他自以为如此,所以,他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已然掌握全局。
世间的一切烦恼,一是不自量,二是爱强求。
苏毅瞧着王海,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丝毫的情绪。那种笃定的态度,让他很反感。他是个变量。最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人都觉得自己是不同的。但于这世界,苏毅当真是不同的!有时候落寞,形单影只。感受这世界带给他的巨大孤独感!但更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当是一个斗士!
吃定他?不,没人能吃定他。
他静静的看着,他的眼神宛如湖水翻不起波澜。剔透的眼,像是在看戏台上的小丑,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这神情,让王海觉得脊背有些冷。他觉得,眼前的苏毅仿佛变作黑洞,又或是吞吃一切的巨兽,但是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只是恐惧感,清晰的传递到他的内心。
他强忍住后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开始的灿烂。可他想要报复的心理和最初时一样。他说:“给你个机会。你先出手,如何?”
苏毅将眼睛闭上。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与王海之前的差距。数日前的王海,与他还有一战之力。但现如今的王海……。这种差距,就像是武馆中,王石三人与普通弟子的差距,又或者是郑太青与王石之间的差距。
这差距,让他丝毫提不起兴趣。于是,他将眼睛闭上。他不能杀王海,也不能从这种差距巨大的交手之中,得到与王石等人匹配的经验。他实在不晓得,自己有什么出手的必要。
随着他闭眼,空气温度上升。王海觉得一切都是错觉的时候,却又为苏毅那轻蔑的不屑一顾的态度而着恼。苏毅此刻应当恐惧,害怕,他觉得才正常。他不会因此而放过苏毅,但会因此愉悦。
王海抱拳:“擂台规矩,我先自报家门。鹰爪翻子拳王海!”
擂台上,自报家门之后要做的,就是交手。
他双膝微微弯曲,如老鹰行走在峭壁上一般,踩着丁字。双手拇食中指屈曲,呈现爪形。手向前探出,抓向苏毅的咽喉。他自报家门,觉得已经全了擂台的规矩,全了规矩,就是上了擂台,上了擂台,生死自负!
鹰爪倏然划过空气,有簌簌的风声。
王海今年将近三十,有十多年练拳的经历。往日里,也曾对着木人桩练习爪功。数万次的拳术练习,让他对于鹰爪的理解到达高峰。什么角度出拳,什么角度成爪,几分力量,不需要思考,他自然的出手,就能接近他身体最好的数据。
但那是接近。
今日,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一爪,远超平日里练习的感觉。他觉得,若是平日里,他的鹰爪能够将木人桩戳出三个窟窿,那他现在这一爪,不但能够戳出窟窿,还有余力合拢,掏出一个窟窿。
可就在他的手指,距离苏毅的咽喉不足三分的时候。却突然的停住了。疼痛感,自食中指的分叉传来。那疼痛并不强烈,而是类似于撞击的疼痛。
肉体上的疼痛就如此了。真正让他心肺撕裂的,是心灵上的疼痛。眼前的一幕,让他大脑晕眩,十多年的拳术练习,仿佛都在一名为现实的东西下不断碾碎。碎裂声,清晰的让他眼前发黑。
太真实了吧?
他灵魂深处这样拷问。
“你实在让我没有出手的兴趣。”他听到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此时,他的视线才又能击中。挡在他手掌之间的,是一根手指。
他凝固的视线,停在手指上,同时,他也看到手指之后,那张平均无波的面孔,和那黑暗中,深邃明亮的眼眸。
……
“他们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言其昌刚刚醒来,就得知消息。他刚睡醒,脑子还有些糊涂,听了消息,他半晌都没回过神。
“昨天夜里,不只是他们,还有地趟门、番子拳、猴拳、戳脚的人,都被抓了。”王教头说。
言其昌起身,但又缓缓坐下。“官府怎么会突然插手这件事?”
他正在思考。
光头汉子李教头,带着几人匆匆自门外而来。那几人,正是候啸风,陆高轩,成向田,刘同生等四位武馆馆主。他们神色也很不好,乃是得到弟子被抓的消息,匆匆忙忙赶来的。
一行人坐定。
须发花白的候啸风苦着脸道:“难难难,官府怎会突然插手。这一回,我门下二十多名弟子,都搭进去了。言馆主,这次咱们该怎么办?”
白面书生般的陆高轩没说话,一双眼只盯着言其昌。
成向田拍桌子站起来道:“言馆主。这次行动,可是你提议带头的。如今出了事,你必须想办法将我的弟子捞出来。要不然,我不与你干休。”
“你瞎嚷嚷什么?就你会拍桌子还是怎么地?”刘同生横眉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言馆主是盟主,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既然他都没有说话,你说什么话咯?”
成向田吹鼻子瞪眼,但这回他没和刘同生吵起来,而是愤愤坐下。
听着几人的话,言其昌脸上瞧不出半点心思。他清楚几人的意思,弟子被抓,这些人,都是要他出头。便是刘同生,话里话外是向着他,但也是挤兑他。
他们四人在官府那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唯有他言其昌有。应当说,猛虎武馆有这样的面子。
他沉吟道:“正如刘馆主所说。发生这些事,大家都不想的。我言某身为这次行动的带头人,自会帮各位将门人带出来。”
气氛稍微缓和了。言其昌见几人脸色放松。
他沉声道:“只是官府突然插手。是否意味着,上面又有要整顿江湖的意思?”
空气陡然降温,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格外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