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夜婉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君以安的车驾渐行渐远，远了一些，又远了一些，终于看不见了，夜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身，扶着城墙边斑驳的石砖，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从前，自己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也会经常到这儿来玩，那时年少轻狂，总是有用不完的气力，跑上跑下，总觉得这台阶好少，没几步就跑完了。可是如今，自己长了这么多年，怎么反倒觉得这路，真的好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下了城墙，夜婉遣散了身边侍候着的宫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其实，经历了这么多年，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从前那些可心儿的，谁又知道都在哪儿呢？不顺心，不合心意，新人不懂她，她也看不惯那些新来的宫婢，留在身边，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转着转着，夜婉脑子里乱乱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回过神来，抬头，正对上门楣上的牌匾：拥翠殿。
这是她做公主时候住的地方，此次回宫，夜婉一直住在母后的寝宫中，没成想，竟走到这儿来了。夜婉哂笑，推门进去。
院儿里没有人，连一个打扫掌灯的宫人都没有，可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和从前一般无二，没有人气，却处处都是人味。
正殿的门紧紧地关着，却不上锁，夜婉一个伸手，那门应声开了。屋里窗明几净，丝毫不像近十年没有住过人的样子。甚至桌上的茶壶里，还留有尚有余温的茶水。
夜婉掌了灯，细细地看殿中的摆设，都是从前的旧样子。香炉里点着自己从前最爱的熏香，花瓶里插着几枝新鲜的红梅，床榻边上摆着自己从前抚过的一方古琴，梳妆台上放置着未曾用完的胭脂，一方精致的木匣里是自己当年戴过的凤冠，衣柜里还有当初未曾绣完的嫁衣……
“当初你若不曾逼宫，说不定，这嫁衣就绣完了……”伸手抚上衣摆上只绣了一半的凤凰，夜婉喃喃着，说着不知该对谁说的话。
“什么人胆敢夜闯拥翠殿？”一声尖锐的吆喝打断了夜婉的沉思，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张微嗔的脸，随即又变成了惊慌。
“奴婢见过主子。”那宫婢看清了来人，连忙跪了下去，恭敬行礼。
“你起来吧，”夜婉说着，随手关上衣柜的门，走到桌前坐下，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诺。”宫婢领命起身，回答说，“这些……都是焉主子吩咐的。”
“焉止？”
“诺。”
夜婉一笑，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问一句：“焉主子……你们都不称他陛下吗？”
“焉主子从不让奴婢们称他陛下，只是……”那女孩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闭了嘴，即刻跪了下去，口里喊着，“奴婢失礼，奴婢该死……”
听着那有些颤抖的声音，夜婉暗暗地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朝代更迭，王室兴衰，本就与你无关，你不用怕，只和我说说，这殿里的事。”
“诺。”宫婢颤抖着声音，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夜婉也不理会，静静地听着她说。
“当初焉主子着奴婢等几人前来，日日打扫着殿里，要一切事物与从前无异，只是不许殿里住人。负责每日打扫的宫人，也都只能住在别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