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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全子丧母

打打闹闹,今天好明天恼,都是小孩子的行径。随着年龄的增长,男孩子渐渐懂得了什么是友谊。对于钟山这样一个没有自家亲兄弟的独子而言,友谊更显得弥足珍贵。

上初中后,钟山和吴尚全、梁家柱两个小学同学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三人整天摽在一块儿,上学互相喊着一起走,放学就在胡同里玩撞拐子、打洋铁盒、推铁圈这些属于男孩子的游戏。

全子13岁那年秋天,他妈妈去世了,得的是肺癌,发现时就已经是晚期了,活了不到三个月,就带着对三个未成年儿子的无限牵挂撒手人世。

钟山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身边熟悉的人死去,送全子妈去火葬场那一天,他哭得和全子哥三个一样伤心。他忽然有些害怕,如果送走的不是全子妈,而是自己的母亲,他会怎样呢?

这个时候,全子爸已经在革命群众监督下恢复了外科医生的工作,每周要有三天值夜班,家里,就只有16岁的哥哥吴尚满、13岁的吴尚全和12岁的弟弟吴艳红。全子爸妈极想要一个女孩子,只可惜生了三个都是小子,索性给老三取了个女孩儿名,就当女孩儿养着,五六岁的时候还扎小辫子穿花衣裳,上学后才把头发剪短了,“假丫头”的外号却剪不掉了。母亲活着的时候,全子哥仨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一片居民区里,除了钟山,哥仨吃的穿的用的没人能比。母亲过世后,兄弟三个像断了藤的三个苦命的瓜,从幸福的巅峰跌到了苦难的谷底。

全子爸吴友文是市立医院有名的外科“一把刀”,全子妈的手术就是他亲手做的。当时吴大夫也犹豫,毕竟手术对象是自己的亲人,手术时难免会“怯手”。全子妈却态度坚定地说:“他爸,就由你来做吧,我知道自己得了要命的病,即便是死,我也宁愿死在你手里。”

全子妈死后,钟山和全子偷听过柱子妈等几个女街坊私底下议论:“下辈子千万不要找大夫做男人,那心歹毒着呢,杀人不见血。就说那姓吴的,‘一把刀’是浪得虚名么?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活?听说他在医院早有了相好的,俩人儿都睡一块儿好几年了,那女人是个护士,脸凶巴巴的,扎针贼疼,长得人高马大的,像个大洋马,偏偏她还姓马。”又说,“吴大夫他爹当年就是祖传的老中医,一服药就要了原配夫人的命,又娶了个妓院里的窑姐儿,真是有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啊!”

钟山听着后背凉嗖嗖的,那段时间他刚看过电影《闪闪的红星》,怎么看胖胖的吴大夫都像电影里的胡汉山,越想越害怕,在巷口看见吴大夫都远远地绕开走,更不敢上前说话,觉得他的手术刀会随时要了他的小命。

后来,钟山不必害怕了,全子妈走不到半年时间,吴大夫就再婚了,娶的正是医院里的马护士。马护士是个32岁的大姑娘,白白胖胖高高大大的。她说不介意吴大夫成份高年纪大,就是不愿意和他三个儿子一起生活,她说他们应该有自己的孩子,过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小日子。

结婚后,吴大夫就搬出去和马护士一起住了。这边,全子哥仨拿着父亲每月支付的30元生活费,过上了没爹没妈的日子,买粮、买煤、洗衣、做饭,都得自己做,30元钱算计着花,有时到月底还要挨饿。

每次看见全子来了,钟山妈总不忘问一句“饿不饿”,如果听不到回答,就会踩着凳子摘下高挂在天棚上的柳条筐,拿一个包着红糖的大白馒头塞进全子的手中。

冬天到了,钟山妈让钟山问一问全子哥仨的棉衣可做上了。三个没娘的孩子,哪里能做上棉衣呢?于是她就颠颠儿地跑去吴家,把穿得跟铁匠铺打铁师傅工作服似的三套棉衣棉裤抱回自己家,拆洗了里面儿,又把棉花内胆放阳光下晾晒敲打,袖子衣襟裤脚短的又给接上,一针一线地做好,拍打得暄腾腾的,再用包袱皮包了送回去。直到三个孩子都长大成人,再不用穿这种臃肿的棉服。

吴尚全长大成人以后,每次见到钟山妈,都会亲切的叫声“咱妈”,常常会说起“咱妈”给哥仨做棉衣的旧事,说如果没有“咱妈”照应,哥三个不知要多挨多少冻多遭多少罪。吴尚全赞美的话语也深深感动着钟山,他心想:母亲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对别人家的孩子尚且能有这份爱心,更何况对他这个从小带到大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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