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颖颖在春天的鸟语花香中苏醒,新的一天又开始,但她却感觉头昏脑涨、身体酸软。其实晚上在这种露天野外休息,很容易受寒,她只当是自己受了风寒,对于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是毫无知觉。
简简单单垫了几口干粮,大部队又要上路了,春天在他们的艰难前行中姗姗而来,周边春暖花开的美丽春景于她们来说形同虚设。
今天的颖颖走起来格外吃力,在这种长途跋涉中,大部分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人们心中渐渐没有了生的希望,甚至有些人出现了轻生的意向,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支持,真的很难坚持被流放的命运。
志明骑着马来回巡视,他眼中的余光审视着颖颖步履蹒跚的样子,再怎么心疼,他不能再表现对她格外的关切,要在暗处保护颖颖的安危,他必须要深藏不露。
陈仁清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他怀着恼羞成怒的情绪缓缓来到后面,他观察着颖颖身边的每个人,猜测昨晚劫走颖颖的罪魁祸首,他有狐狸一般的狡猾,有蛇蝎一般的歹毒,漫漫长路,他将与颖颖以及暗中保护她的人慢慢较量。
由于昨晚的迷幻药,再加上颖颖在反复劫走中受了风寒,走着走着她就双腿发软,全身打冷颤,她实在坚持不了原地坐下来休息。有士兵跑过去催促,志明看到此景,他叫住了催促的手下,然后让颖颖继续坐在原地休息。
香儿陪着颖颖,大部队越来越远,志明在反复徘徊中也熬到队伍的最后面。
陈仁清骑着马来到颖颖身边。
“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我家姑娘受了风寒,需要休息,还望大人担待。”香儿毕恭毕敬回答。
“哦……既然病了,那就扶到我的马车中,我让随军大夫看看。”
香儿似乎没有想到陈大人会有如此怜香惜玉的回答。
“谢谢大人……”香儿激动的应承还没说完,突然被颖颖打断……
“大人的心愿小女心领了,但小女是戴罪之身,劳驾大夫,实数不妥。”
陈仁清心里的算盘打得精明,他撑着正人君子的表面,心里却有着卑鄙小人的龌龊,本想拉近与颖颖的关系,然后再慢慢让她俯首听命于自己的股掌中,但颖颖不是贪图安逸和小便宜的人,陈仁清一听到她毫无失误的回绝,只能悻悻离开。
“小姐,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去马车上休息休息?他一看就是好人,上次还是陈大人下死命令保护我们。”
“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人和事。”颖颖说着艰难站起来继续向前。
陈大人走远后,志明来到了颖颖跟前,他把带着的药丸和馒头塞到颖颖手里,然后悄悄说:“你以后要好好防着陈大人,然后头也不回走了。”
香儿也听到了志明的告诫,她没有想到连陈大人都要提防,真的是人心隔肚皮。
晚上,大家都已经入睡,颖颖吃了志明给的药丸,正在昏昏欲睡中,突然听见有人大喊:“有人逃跑了,往山那边去了!”
很快许多士兵打着火把往山那边追去。
大家不知道谁会有个这么大胆子,但都默默祈祷逃跑的人不要再被抓到,大家都有一颗想要逃离的奢望,但没有这个胆量和机会,现在有人敢为人先,人们希望这个敢为先的人为他们打开奢望的大门,大家悬着一颗心静观其变。
但是很不幸,很快逃跑的人就被抓回来了,为了惩戒逃犯,他们把大家全部集合在一起,周围全是士兵打着火把,在这个空旷野外的夜晚,由于一个人突然变得火光冲天、人心躁动,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杀鸡儆猴。
人们全部站在一起,男人们还是从背后绑着双手,大家弯腰曲背地目视着眼前被抓起来的逃跑者。颖颖一看,他是竹子巷口的赵员外,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在去解手方便的时候,乘看守的士兵不注意撒腿狂奔。无奈,还是被抓回来了。
赵员外的女儿赵贞贞和颖颖差不多大,看到逃跑的父亲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面前,她站在队伍中瑟瑟发抖!
陈仁清亲自来处理这事,大家屏声静气等着对赵员外的处理。
“你们触犯皇权,无视皇威,皇恩浩荡,仅仅是将你们流放西地,现在有人意图逃跑,就地正法。”陈大人的声音在这个荒凉的夜晚更加毛骨悚然,大家沉默不言,只是这时候听见队伍里张员外的女儿缀泣的声音。
“拉下去砍了!”陈仁清的命令如黑夜中的梦魇,让大家不寒而栗。
突然赵贞贞跑出队伍,她跪在陈大人面前磕头求情:“求求你大人,不要杀了我爹,我的爹的罪行由我来顶,大人,求求你……”
赵贞贞声泪俱下,士兵们准备押解赵员外下去执行,被赵贞贞死死拽住,赵贞贞央求着,但赵员外却呵斥赵贞贞赶快走开。
“贞贞,你快回去,爹爹老了,死而无憾,你不要求他们。”
赵贞贞跪在陈大人面前虔诚宣誓:“大人,我可以做牛做马替爹爹顶罪,求大人对爹爹网开一面。”
“可以做牛做马,你们以为还能像人一样生活吗?”刘钰成在旁边对着赵贞贞的呵斥让在场所有人明白了人为刀俎、自己为鱼肉的现状,大家的心冰寒到了极点,但赵贞贞还在声嘶力竭哀求。
刘钰成抓住赵贞贞的肩膀一把提起来,借着火把光亮仔细审视了赵贞贞的容颜,毕竟是被赵员外精心养护长大,有几分妩媚的姿色让刘钰成动心,他将赵贞贞拽到陈仁清面前说:“大人,父罪女背,这个主意不错,我看你一路上也没有个侍女,不如让她伺候你?”
自从上次被廖志明处分,刘钰成时不时刻意给陈仁清献殷勤,廖志明对他已经不信任,他必须要找到一个更大的靠山来。
陈仁清借着火光,看了看赵贞贞,再回头看了看夹在队伍中的朱颖颖,他迷离贪婪的目光让志明心惊,志明要让他断去对颖颖的非分之想,自己认为可以先找个替身解解陈仁清心里的饥荒。他走上前和着刘钰成的话继续说:“我觉得刘大人说得是,陈大人您应该有个侍女。”
颖颖明白侍女意味着什么,在这荒凉苦寒的行程中,侍女不仅仅是伺候起居饮食,更要奉献自己的身体来解决荒凉苦寒路上男人难耐的色欲。
颖颖一听到志明也这样提议,她失望地望着他,连自己最青睐的人也会变得如此决绝,原来她们被流放已经不被当着人来看了,被流放的人虽没有判处死刑,其实就是没有就地正法的死刑犯,在他们眼中这些父老乡亲不值一提,而这些年轻女子更是悲催,早已经被当成玩物,回到流放地,命运更加无法想象。
陈大人对于两个手下的提议没发表任何意见,沉默意味着已经暗许。
刘钰成吩咐下面的说:“逃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天开始戴枷上路,赵贞贞从今晚开始,全力伺候好大人,替她父亲顶罪。”刘钰成没有直接点名陈大人,只是用大人来代替多人,意味着等到陈大人厌烦了,赵贞贞可以轮流伺候其他人。
赵员外听到刘钰成的话,突然变得歇斯底里:
“你们这群畜生,我的死罪我自己顶,皇上不辩真相,你们草菅人命,这样的世道活着也是枉然。”说着他猛然挣脱束缚,疯狂地跑向刘钰成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刘钰成被他突然的袭击弄了个措手不及,在被咬后,在疼得撕心裂肺中他拿起剑狠狠向赵员外刺去,旁边的士兵强硬拉开赵员外,无奈他撕咬的嘴似乎没有松动,刘钰成疼得嗷嗷直叫,士兵无奈,刀尖如雨点般刺向赵员外,片刻,赵员外浑身被血侵染,慢慢奄奄一息。
赵贞贞看着浑身伤痕累累的父亲没有了气息,身心俱裂的哭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士兵已经拉着赵员外地尸体去掩埋了,赵贞贞还在原地哭泣,突然她开始狂笑不止,哭声和着笑声在夜空中回旋,让这个夜晚更加狰狞恐怖。
其他人沉默地看着赵贞贞的失常表现,无人起来反抗,在被反复奴役中,人们已经失去了人最根本的意念,渐渐不把自己当人看了,也对别人的苦楚麻木不仁了。
赵贞贞疯了,笑声、哭声、浪荡声纵横交错着,她披头散发、行为怪异,一会儿大笑着说自己要去伺候大人了,于是她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宽衣解带,一会儿又开始嚎啕大哭,嘴里叫唤着爹娘,这个夜晚由于她无法安静下来的疯癫越加漫长压抑。
而陈大人看到疯癫后的赵贞贞,再也对她没有兴趣了,志明看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心里隐隐作痛,但他无能为力,他官小言轻。
颖颖目瞪口呆望着疯癫的贞贞,曾经的小姐被他们逼得一夜间袒胸露乳、不知廉耻了,她害怕自己也有这样一天,夜晚的冷风肆虐,人们在极度惊悚中正襟危坐。
这个夜晚是个无眠之夜,大家对于自己生的希望渺茫,后半夜颖颖在风寒的侵蚀下浑身发热,但她不能睡着,她的大脑在迷迷糊糊中一直思索着以后的生活,如果再这样下去,她们不死也会疯。
一定要逃离苦海,重找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