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祈愿如歌，一切皆为你所想所唱；愿命就此偿，而你不再流浪。”
他坐在桌前低声喃喃，有人将鲜血捧上，他慢慢地啜饮干净，站起来时心口猝然绞痛。
“大人！”
管家惊呼却被他挥退，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黄皮纸上的年轻女性巧笑嫣然。
他扶着长椅大口喘息，面上竟有泪水蜿蜒，他捏着杯脚的手愈紧，杯子上出现数道裂痕，他又哭又笑，“我等到你了。”如鲠在喉。
绫儿，你肯归来，便是宽恕与谅解。
——千年手札：终
天大寒。千绫哆哆嗦嗦地伸出满是冻疮的双手讨饭，“店长，给个馒头吧。”
她的脸和手一样脏兮兮的，眼睛像豆子圆圆的，闪着泪光。
店主投来厌恶地一瞥，赶苍蝇似的摆摆手，扔给她一个发了的馒头，小乞丐抓起沾了煤渣和灰烬的馒头，边跑边往嘴里塞，双手双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蹿进胡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一个富态的男人走到买馒头的店主面前，“你见过这个孩子吗？请尽你所能的提供信息，我家主人必有重谢。”
他展开一张黄皮纸，店主本来不甚在意，这一看就瞪直了眼，“这这这这……你们是……”
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分不清男女，但是看体格应该是个男性。
“你见过？”询问的男人声音都是颤抖的，店主迟疑地点头。
那男人立刻转身对穿斗篷的人说话，店主依稀听到大人，能找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之类的话。
“咳，那个……这个孩子……”店主轻咳一声，“刚刚从我这讨了个馒头，她就在西街南头的狗窝里……”
那穿斗篷的男人忽然不见了踪迹，向他问话的男人放到他手里一个勋章也迅速地离开。
店主的下巴在认清勋章时就一直合不上，“媳妇——”他跑到内间，“大人的，那位大人的凭证。”
他喝了一口水，气喘吁吁地道，“也许通过这个，我们就能去上流世界了。”
店主媳妇：“……”一个下流的人还想去上流世界，老公，你清醒点。
店主看着他媳妇复杂的眼神，“你个傻娘们……”刚说完他就捂上了嘴，啪啪搧了自己两巴掌，“以后不能这样了，以后不能这样了……”
店主媳妇：“……”
千绫蜷在和她住在一起的小脏狗旁边，她硬掰开它的嘴，“你吃，你吃啊……你快睁眼吃东西，小一，我不嫌弃你脏了，我跟你一样脏，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小一……你醒醒。”
小一的身体很冷。冷了有一段时间了。
她唤不醒小一，所以千绫好生气，生气地把吃了一半的馒头扔到了外面。脚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她不知道这个铃铛为什么会自作主张地戴到她的脚脖子上，已经好几天了。
她哭着哭着睡着了，“爹，娘，千绫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脚腕上白光迸溅，铃铛化作齑粉顺着凛风掺入铺天盖地的风雪。
一只穿着长靴的脚落在了狗窝前头。
男人摘下帽子，皱着眉看周围的环境，“真糟。”
金粉在他的指尖穿过，他弯下腰探进狗窝，手微颤着把破布裹缠的她收紧，收紧。
他低头亲吻她的眉心，她的额头上有银色的莲花印记忽然绽放。
管家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大人，他好似拥抱了此生至爱。
尽管他拥有漫长而无聊的生命。
千绫的眼球转动，嘴中念叨着“小一，你个坏狗……”
“小一，你怎么能丢下我……”
她迷迷瞪瞪地贴近了谁的胸膛，热热的，她努力地睁开了眸子。
她对上一双好看的，和她一样好看的狐狸眼。
他长了一张娃娃脸，眸子是琥珀色的，薄而透明。
说不出的温暖，说不出的清冷。
“呦，你醒啦。”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嗯，恢复的不错，烧也退了。”
千绫缩进被子，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狐狸眼，戒备地瞪着他，“你是何方的狐狸，为何长了一双跟我一样的眼睛？！”娃娃脸一乐，“我不是狐狸，我是人。”
“我是你的私人医生夏棨言。”
千绫慢慢放松身体，转了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喂，娃娃脸，我饿了，你有吃的没有，分我点，我会报答你的。”
夏棨言愣了愣，笑着把点心端给她，“你不用报答我，真是的，你过的什么日子呀，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被折磨成这样……”夏棨言碎碎念，拿了一套衣服扔到床上，“你把衣服穿好，我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千绫一听，手里的点心更是囫囵吞枣，拍了拍胸口硬是咽了下去，“小一呢？我知道他生我的气了才不理我的，他在哪，我要跟他道歉。”
夏棨言怔了三秒，然后故作明白的道，“哦哦，你说你三哥啊……他还有事……”
“三哥是谁？我们家小一啊，我摇摇尾巴，他就会摇回来，是条很聪明的狗狗哦。”
夏棨言：“……”小一是狗。
小一是狗。夏棨言的脑子里这句话在无限循环。
过了一会儿，那姑娘又道，“医生，这个东西怎么穿……
她苦巴巴的拉扯胸衣，“穿哪都不对……”
夏棨言看她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最后直接把胸衣丢给了他。夏棨言丢了回去然后立刻转身，脸红的像萝卜，他窘迫而急切地道，“你……你自重。”
千绫微红了脸，缩进被子再也不肯出来，又听见夏棨言道，“你等三哥回来，他会教你穿，除了我，他不准别人接近你。”
“三哥是谁？”千绫认真地问了一遍，夏棨言撇开头，“就是把你带回来的人，他等了你……我也不知道多少年。”
“哦……”千绫懵懵懂懂的点头，三哥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要是困了就睡吧。醒了他就回来了。”
夏棨言走出去关上门，“那个小一，如果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那他就是死了，你节哀顺变。”
千绫：“小一，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好狠的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