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乌泱泱大潮停在营地外，利威尔分派出小队在林中寻找滞留的冒险者，同时要求金牛座和圣教会尽快收拾营地随他们离开，禁止他们在黑铁要塞外停留。
利威尔在军中坐镇，加西亚和特来希比下马步入营地招呼大家拔营。
金牛座和圣教会的人忙活起来，莫里斯起床，昏迷的蛮牛伤势已稳住，幽幽转醒，不过两位都带着伤，干不了什么活，带来的部下还有半数，分派任务给他们。
利威尔小队在林中找到的冒险者出乎意料的少，仅有零星几个。他们是幸运存活的冒险者，其余的冒险者大多被青鬼炼成了死尸。这些逃过青鬼魔掌的幸运儿被赶到营地外围等待随军返回阿索尔城。
克莱蒙德停在外围，夹在那些存活的幸运儿当中，衣着褴褛，很不起眼。
加西亚送来撤离消息后，被蛮牛和莫里斯围着询问各种问题。
特来希比去帮同伴收拾营地。
洛基则去了圣教会那边。
克莱蒙德轻易晃过那些看守冒险者的守卫混入营地。他本来是找加西亚，可见加西亚被蛮牛和莫里斯围着，便找上了正在帮忙撤离的特来希比。
“怪不得上次找老头子的时候，他房间里挂的那把刀没了，原来认了新主人，被老头子送给你了。”
克莱蒙德神出鬼没，悄然出现在特来希比身旁，后者差点拔刀动手。
“你是......”特来希比动作一顿，平静的面孔露出惊色，“克莱蒙德前辈！”
“这称呼怎么那么别扭？”克莱蒙德嫌弃地皱眉，“加西亚那样叫我大叔就好。”
特来希比动了动嘴，没好意思喊出来。
克莱蒙德将目光重新聚集在特来希比手里握的长刀上，“这把刀虽说是人类打造的，但用的材料和锻造手法都是魔族的，并非纯粹的武器，有些邪门。”
特来希比之前只是远远见过克莱蒙德这位殿堂级人物，满怀敬畏，如今被对方主动搭话，平时冷漠的特来希比很是拘谨，紧张地点头，“沉睡黎明会长和我的老师都和我说过这些事情。”
“也对，老头子是该和你说这些事。”克莱蒙德摸了摸腰间的酒壶，突然想到什么，摸酒壶的手也收了回来，似乎是想到了比他喝酒还要重要的事。“老头子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把刀前任主人的事情？”
特来希比微微愣神，点头道：“会长提到过，但没有和我说具体的事情。”
克莱蒙德摇摇头，取下酒壶又喝起了酒，“老头子也是不爽利。”
“前辈能告诉我？”特来希比希冀问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没意思。”克莱蒙德突然扭头看向圣教会那边，骤然消失。
“前辈！前辈！”特来希比四下张望。
洛基听到要离开，动身去圣教会那边接女仆和诺琪露回来。主要接莉莉娅，洛基巴不得诺琪露留在圣教会一辈子别回来。
不过洛基在接走女仆和诺琪露之前，还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做。
“你又来......”莉雅抬头直面洛基，气势汹汹，但中途病态苍白的俏脸莫名泛起一抹醒目的红润，连忙低下头，气势瞬至低谷，声音也变得软软糯糯，“又来干什么？”
莉雅不过是劳累过度，身为谛听者她恢复得很快，洛基几乎是前脚刚走她就醒了。另一边，洛基由于诺琪露突然打岔，忘了让女仆答应莉雅是她背回去的。
莉雅醒后问起她怎么回来的，唐莉莉如实诉说，你被洛基抱回来的。
洛基对莉雅的反应有些困惑，但很快想通其中的关节，见莉雅没有过激反应反倒是松了口气，“之前天黑了会，知道吗？”
“嗯。”莉雅微不可察的点头。
“那好像是件了不得的东西，你有没有兴趣？”洛基摸了摸裤子口袋。他身上的衣服刚换的，之前那件破损的已经扔了，不过那支黑色残件他留了下来，放在裤子口袋里。
莉雅猛然抬起头，流海盖住小半张脸，露在外的小琼鼻鼻翼微微扇动，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淡红小嘴微张着，“你，你不会拿到那件圣物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莉雅连连摇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猜测可笑，“沉睡黎明的人也在，怎么也轮不到你拿到手。”
“谁知道呢？”洛基死鱼眼波澜不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我过来是接莉莉娅的，为了感谢你对我那个不懂事女仆的照顾。在遗迹深处不小心带出来一样东西，可能和你说的圣物有关，要是有兴趣你可以拿回去上交，也算是我之前说错话的歉礼。”
“不小心？”莉雅面容古怪。
洛基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她好像不收都不行，可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懂礼貌了？莉雅没有高兴，反而对洛基产生警惕。
莉雅总觉得洛基在耍她。
洛基见莉雅的戒备模样，挠了挠头，很是无奈。好不容易讲点礼貌，说几句真心话，竟然连圣教会的谛听者都不信。
“拿着吧。”洛基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来路不明的黑色残件。要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将胸前的黑色菱形印记一并送出去，可惜怎么都弄不出来，只有这根黑色的小东西入手时，印记才会微微发热。
莉雅愣了片刻，她并非“看”不见洛基手上的东西，从某些方面来说，谛听者的“视力”比普通人要好。手指粗细，通体乌黑，两端有清晰断痕，像是什么物件上掰下来的一截，这些细节她“看得”很清楚。
“啪！”莉雅拍飞洛基递过来的东西，银牙紧咬，愤然转身走了。洛基果然是在耍她，她没有在那块废铁上感应到一丝一毫奇异波动，那混蛋竟然好意思说那是圣物。
“你......”洛基目瞪口呆。
有人接过抛到空中的残件，拿在手里认真打量，咋舌道：“空空妙居然说了次真话。”
“大叔！”洛基惊声道。
莉雅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整个人气势陡然一转，全身心紧绷戒备克莱蒙德。
这人的出现她事先没有一丝预感，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别那么紧张，我是沉睡黎明的人，克莱蒙德·奥斯顿，叫我大叔也行。”克莱蒙德耸耸肩，走到洛基面前，眯起眼睛，“你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额......睡觉脱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就在我裤子口袋里。”洛基非常诚实。
“克莱蒙德？”莉雅悚然醒悟面前站的人的身份，执左掌放于胸前，弯腰鞠躬九十度，毕恭毕敬，“见过圣殿大人。”
殿堂级人物，圣教会和公会评议会联合评定的巅峰级强者，尊誉大陆。
“从空空妙手底下抢宝贝，够厉害的，我都不敢说能得手。”克莱蒙德用手指搓动手里的残件，仍有疑虑，圣物的手感是有了，但感觉却没了。他可是靠着对圣物的感应才从阿索尔城摸到这个遗迹，直到空空妙从地下钻出来感应才消失，克莱蒙德以为被空空妙拿走了。不久前，他与洛基分开想去两军对垒处看看，半路上突然又折了回来，就是对圣物的感应重新出现，以为是空空妙又回来了，可追到营地感应忽又消失了，直到洛基刚刚拿出残件才再次有感。
“拿着。”克莱蒙德将手里残件硬塞给洛基，眯眼看着他。
洛基胸口再次泛热，表面不动声色，死鱼眼无精打采，“怎么了？”
“啧啧。”克莱蒙德咂了咂嘴，盯着洛基的胸口看了会，莫名笑了起来，“我竟然看走眼了，好小子，我们说不定都错了。”
洛基觉得脊背莫名发凉，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克莱蒙德不管洛基的反应，转头看向莉雅，“你是圣教会的谛听者，不知道信不信得过我？”
“圣殿大人请讲。”莉雅低首道。
“洛基给你的就是引起异变的东西，也是你们圣教会想找的圣物，虽说不知道你们高层最近在忙什么，对这里没反应，但你要是把这个不起眼的东西交上去，别的不敢说，你背后的银色肯定能换成金色。”克莱蒙德粗糙脸庞通红，醉鬼的模样，但嘴里说的话却是比铁打的都真。
洛基手里攥着残件，周围气氛猛然一滞，莉雅全部精神都放在了他这边。
克莱蒙德一席话表面是对莉雅说的，实际是说给洛基的，想看看他什么反应。
“拿去。”洛基随手扔出。
莉雅小心翼翼接过，小脸有些不高兴，似在怪罪洛基的冒失。
克莱蒙德豪迈一笑，悄悄对洛基翘了翘大拇指，“够爽利。”
洛基没理睬克莱蒙德，扭头走了，去带女仆回家。
洛基不知道那是圣物吗？他知道，要不怎么好意思往外送？还有个声音劝他收好。
他只是厌恶那个声音，没有原因的厌恶，就像蛇遇到鹰，两者天生便不存在善意。
那个声音让留，洛基偏偏不想留。
拔营起程，诺琪露和唐莉莉转手到洛基这边，克莱蒙德着急进城，先走一步。
金牛座和圣教会的装备和人员，再加上几个幸存的冒险者，千人铁骑要照应他们，注定走不快，好在遗迹外围距黑铁要塞并不是很远，利威尔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日暮西沉，铁甲浪潮奔赴巍峨雄城，城下已有一群人停滞不前，满面愁苦。
阿索尔城大公会狼牙的部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