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兵团长面前，他沉思着，抽着烟，不时吐出来一个烟圈。我能够感受到他似乎有些压抑，正在逐渐地缓解自己的情绪。
李昂坐在我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裤腿，他紧咬着自己的牙关，这样他的腮帮子看起来鼓鼓的。
兵团长烟抽了一半，然后就不抽了，直接碾在烟灰缸里。我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他注意到了，问我：“怎么了？”
“城墙外面，可没有人会这么抽烟。”我说。
兵团长笑了：“为什么？”
“因为香烟是很宝贵的奢侈品，能够换到很多的物资的。”我回答道。
他点点头：“是啊，以前一支烟没有人会在乎，但是现在，不同了。我年纪大了，这是我多年攒下来的老毛病了，改不掉了。”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我跟李昂，靠在椅背上，咳嗽两声，说：“咳咳，你们两个在地下城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那个，林海啊，李昂他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不然你看这事——”
我站起来大声回答道：“报告兵团长，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战场之上呢！”
“这——”
“如果是平时我没有意见，但是当时那种情况算是普通了，再换一个特殊的场景，违抗长官命令，这次我队内没有人损伤，所有人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我并不想深究，假如有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而阵亡，我绝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我顿了顿，严肃的说：“请兵团长将李昂调离我的队伍，我承认是我无能，带不了这么优秀的士兵。”
“这——”兵团长面露难色，然后狠狠的瞪了李昂一眼说：“还不向你的队长承认错误！”李昂咬牙站起身子，我心里明白李昂这种异常骄傲的人，叫他向我道歉跟杀了他没有区别。
我直接说道：“兵团长，请您同意我的申请。”
兵团长突然暴怒起来，抄起烟灰缸就向李昂的头上砸过去。李昂不敢躲闪，任凭玻璃烟灰缸将他的额头砸开一道伤口，鲜血里面就流了下来。“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你知道老子当年为了保住你求了多少人吗！可是你呢！你以为调你到联络处仅仅是为了处罚你吗！老子是想磨砺磨砺你的傲气，我希望你能够更加沉稳一点，但是你呢！这么些年，你没有一点点改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梦想着什么吗？但是现在就你这个样子，你能够改变什么！？李昂，你告诉我。”
李昂紧抿着嘴唇，并不讲话。
兵团长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仿佛真的陷入到巨大的愤怒之中，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默默地向旁边撤了半步，防止烟灰溅到自己。
“林海，兵长，这样你可以还满意？”
“兵团长，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我的内心有一点点动摇，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还是坚定我以前的想法。
“你，不要太过分——”李昂低声说。
我闭上嘴，看着天花板。
兵团长更是愤怒了，直接将桌边上一摞文件，扔到李昂的身上。
“你他妈的就不能闭上你的狗嘴吗！”兵团长大吼道：“再比比老子毙了你！”
我低着头，任凭着兵团长痛骂着李昂。兵团长足足骂了十分钟，最后可能是骂累了，坐回椅子上，然后对我说：“林海，我休息一下。”说完，闭上眼睛。
我看着兵团长，然后对李昂说：“到我面前来。”李昂看了看兵团长，然后走到我面前，我毫不客气地一拳轰在他的脸上。
“我很早就想这么给你一拳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我冷冷的说：“可能你有一个很远大的理想，但是这并不能够原谅你的行为，你的荣誉足够碾压我，但是我依旧是你的长官，请你记得这一点。”
兵团长睁开眼睛说：“你先出去吧，找医务官给你包扎一下伤口。”李昂默默无言，推门走出去。
“坐下吧。”兵团长用下巴点点面前的椅子。
我坐上去，兵团长继续说：“我以为在刚刚的那一下的时候，你就会原谅他。”
我抿抿嘴：“我是个很记仇的人。”
“那么，你亡妻的仇呢？你要找谁报呢？”这句话打了我个措不及防，我的眼神迷茫了一下，然后说：“那件事，应该恨得是我自己，这个仇，要找的话，也应该是找我报才对。”
兵团长从口袋中拿出烟盒扔到桌子上，跟我分烟抽起来，我捡起烟灰缸，上面还有些血迹，但是我们都没有在意，自顾自的抽起来。
“你看看这，你也算是驾驶员了，这个，你也有权去了解。”兵团长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的面前。
我叼着烟将其翻开，第一张是几个大字。
“反怪物兵器计划。”我轻轻念出来。
“也就你驾驶的东西。”我往后翻开，越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这份资料并不多，但是我还是看了很久，兵团长也不打断我，只是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地抽。
“这种东西，真的能够被允许吗？”放下资料，我问道。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我们别无选择。”我将资料翻到最关键的那页，这种反怪物兵器，最关键的便是素体，也就是那种人形机器的本体。而这种素体的由来，是感染者。
更加具体的讲，是高级感染者，四代种，六代种，七代种这些。
“这种技术，真的有可能会实现吗？”我问。
兵团长又拿出一叠照片扔给我：“你看看吧。”
我拿起来看，紧皱眉头：“这是——”
“那只四代种。”兵团长说：“被杀掉后，它的躯体便迅速的膨胀，原本我们以为它要自爆，但是后面那些研究员将我们拦下来，将这只四代种的尸体给运走了。那个德克莫尔身上的装甲，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素体的防护力，另一方面，是为了掩盖素体的真实身份。”
“这种技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问。
兵团长摇摇头：“只知道在北山城被攻破的第二天，就有了第一只被击杀的四代种，当然了，游侠兵团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你还觉得首都对感染者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林海队长，你要清楚，虽然你手里有克莱这张牌，但是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那是人类的基石，没有他们，一百年前，人类就已经灭绝了。”
“然后让我们都活在欺骗的时间里？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献出生命？我需要个解释，游侠们需要解释，你不需要个解释吗？”
“——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