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湖,徐州广陵郡境内最大的一个湖泊,湖水碧绿,稀稀小雨落在水中,点下一个又一个的涟漪,湖边的芦苇也跟着清风摇摆,飘洒出一团一团的白色絮状绒毛,小鱼在水面上吐出一个泡泡,又游回水中,鱼尾在水中快速摇摆,冲出水面张开鱼嘴咬下一些芦苇的花绒和种子。
湖边充满杂草的小道里忽然出来了几名大汉,当头的凶恶大汉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着芦苇荡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声,过了一会芦苇荡里也响起了两声哨声,芦苇荡里的哨声惊起了不少芦苇荡里灰头水鸟。
芦苇荡里慢慢出来了两只小船,小船撞开芦苇,芦苇上的绒毛四处飘洒。
耿罴和对面没有说什么,上了船让他们划进去,见没事才让人去通知,这是他们水贼,设定的暗号,来的人吹一声,代表安全归来,里面则吹两声。
得到消息的纪洪吩咐人把东西拉过去,还吩咐了一些人守在四周,扭头看了一眼绑着的徐直,问了投降的兵卒,纪洪也知道了,这人是县中的集曹,负责输送上计之物,负责上计肯定会算账,真好缺一个算账的。
芦苇荡边的水域里,突然出来了一些面黄肌瘦、衣着简陋的人划着几十艘小船,后面还有几艘大船,很快东西都搬完了。
陈其跟纪洪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六七个人骑马往左边奔驰而去。
纪洪则带着人上船,然后就那几艘大船留下,纪洪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无亲无故的阿翁,给他留下了不少东西,关系和交际网。
天空中的雨点越来越小,坐在船尾湖上的微风拂面,吹起几根头发,水贼们对几乎不怎么看徐直,都在自顾着和人闲聊,徐直看着水面上照映的自己,头上的发髻散乱发簪也不知掉哪去了,蓬头垢面,身上的皂衣也布满了一块块泥水干结的泥斑,脸上忽然露出一股决然的样子。
“噗通!”
徐直趁他们不注意,直接冲下去了,由于双手被束住,他很快就沉下去了,船上的水贼这才反应过来,下水把把他捞了起来。
水域的各处小船也都问声关注,看着被救上来的徐直,耿罴让人把船划过去,对徐直道:“看不出来,你倒是条汉子,你若是愿意以后跟着我们,以后有事找我耿罴就行了。”
“咳咳咳”徐直咳嗽几声,从嘴里吐出一口湖水到船板上,抬头怒视耿罴,仿佛让他从贼是天大的侮辱。
见讨了个没趣,耿罴打了个哈哈,让人划着到纪洪船边,“阿洪,那个小吏还不错,有点胆气要是以后跟我们,老纪就好了。”
“那斗食,到底哪里好,能让耿叔对他刮目相看呢。”纪洪到要看看这个粗汉子到底哪里看好那徐直。
耿罴对着湖边啐了口唾沫,“那斗食起码有点胆气,不像以前俺们乡中的那些个狗苟之辈,真不是东西若是乃公回去定要砍下他们的狗头。”
纪洪点点头,没说什么。
高邮湖很大,东阳、平安、高邮、广陵、堂邑几个县几乎在高邮湖边都设有亭舍,用来防备水贼,纪洪他们平时活跃都是在高邮、平安两县,很少去南边的高邮湖,因为广陵的郡治广陵县就在南边。
他们藏匿的地方平安和高邮,两县的中间的芦苇荡中,高邮县围剿的来了,可以去平安,平安县剿匪的来,也可以高邮。
湖中间由泥沙木排堆积起了一块陆地、沙洲,陆地上修有不少的房屋一周的芦苇荡正好盖住了这一切,也就是纪洪等人的山寨,他们也叫做“芦荡州”
一下船纪洪就让耿虎去厨房让人整点吃食,让陈其去把那些上计交给专门管账的去分拣出来。
“二三子,赶紧搬完,等会好酒好肉等着大家,今晚畅饮,不醉不归。”吩咐好后,纪洪对着水贼们喊了一声。
水贼们都齐声高呼了一声好,吓得周围本就不多的灰头水鸟展翅而逃。
纪洪则搂着耿罴到屋子里去,坐着等吃食来,任由四周的水贼在四周摆放卓案,堂中里很大可以容纳上百人,中间还空余了很大的面积,纪洪阿翁是个好面子的,修这么大的房屋,完全是为了喝酒吃肉人多热闹,待吃到高兴时,还可以和人一起在堂中角抵助兴。
东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水贼们都开始坐入堂中开始大口吃了起来,这一次几百人把堂中挤的满满囔囔的,主位上设立了四张几案,只有纪洪和耿罴坐下,还有两位自然是陈其和纪洪的季父。
大堂里先是比射箭,然后再是任梁去表演了一下蹴鞠,再是角抵……
今天的事让纪洪有些累,他本来想不参加酒宴的,还是忍着和水贼们喝了不少酒。
和他们打过招呼后,纪洪就离席回去休息了。
………
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纪洪渐渐醒来,坐在榻上摇了摇头,又以手扶额,感觉头昏脑涨的,眯眼看看窗外夜色依旧那么深邃,又翻身上榻。
些许时间又起身,在榻上左右翻转,觉得睡不着了起身穿鞋,门口的两个身高体壮的大汉,见屋内出来也跟在纪洪身后,这是纪洪的护卫郭大和张从,负责保护纪洪。
走出房门抬头望天夜色漆黑,不见皎皎明月,只有黑夜中的繁星点点。
纪洪往屋子右边走去,走在芦苇杆铺的路还有一些水会冒出来,四处比较黑水寨里,几乎只有重要的地方才会安放火堆,路上遇见有人对自己拱手施礼,纪洪也是点头致意。
走到一间屋门大开,屋内点着一盏油灯,卓案边还放着一篓子竹简,屋内跪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在拿着毛笔书写,纪洪在檐下脱下鞋子,放在另一双的边上,赤脚走了进去,脚踩在木板上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案牍上书写的男子。
见男子抬头看向自己,纪洪深深辑手弯腰行了一礼,“还望季父注意休息,可不要累坏了身子。”
纪元点点头,看着刚才抬头写歪的字,眉毛微蹩,拿起一旁的笔削刮掉刚才写的字。
纪元身上带着一丝书卷气,衣服也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就是额上的抬头纹显得有些老态,脸上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显得十分沧桑。
纪洪知道他这个季父,为何会这样,他季父是乡中三老的弟子,平时是一个十分和善的人,可不是耿罴这种游侠或是陈其这种不甘整天打鱼的渔夫,纪元反而愿作一乡间小吏管理一方,若非纪洪他阿翁把他拉下水,他也不会做一水贼尔。
纪洪走到近前身边坐下,“季父,可曾算出今日那上计有多少钱财。”
“饼金四十二块,五铢钱约有五十万钱,还有一些珠玉之类,还有一些羊皮佛卷,这次除了发下去的,我扣留了二十万钱。”纪元侧头看了一下纪洪踞坐着有些皱眉,踞坐是一种比较无礼的做法。
纪洪点点示意知道了,这个过遍水,自己也是勉强知道,从总数里扣留二十万,十万寨主留一半,另外十万钱纪元、陈其、耿罴三人各分,扣留后的才告诉大家缴获的在和水贼们重新分,作为一群能在郡中长久生存下来的水贼,自然是有一套完善的分赃模式。
“季父,那我们寨中的粮食这些可还充足。”纪洪又接着问道。
纪元沉吟一会,“陈其去王家去买了五百石,短时间应该是够了,不过粮食的价钱,比上一次略贵了几分,我觉得应该多屯一点。”
“这事季父做主就好,”纪洪点点头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