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起头,荣彦晞冷冷注视着秦林慕略显异样的面颊,“殿下早已预备对奴婢下手,既然如此还等着作甚?”
“看样子本宫一日不在,这华阳宫也要被你闹翻了天去。”不冷不热的声音来自地狱,绵柔的尾音迷离而隐隐带刃之锋芒,仿若要刺穿人的灵魂,掏出左肩下方的心脏。
荣彦晞眉目清浅,却有着晶亮的笑意。这下,可就热闹了!
四下齐刷刷下跪,高呼着殿下千岁。
“你过来。”秦风幕冲着荣彦晞招了招手,荣彦晞起身缓步朝着他走过去,路过秦林慕的时候,显然看见他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便是这般不安生,如今回了宫可不比韦国,任你恣意妄为。这是二殿下,怎的可以这般无礼相待,看看,惹得殿下动了怒。闻得二弟身子不适,如今切莫动气,万一伤及根本又是为兄的罪过。”秦风幕不冷不热的说着,却分明讥讽相加,又不着边际。
秦林慕听得出其中蕴意,明明说自己身子不佳,若与荣彦晞为难便是自找罪受。又暗指荣彦晞功不可没,岂容他轻易染指。
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秦林慕眸色肃杀,切齿道,“皇兄可是要给臣弟一个交代!”
“哦,什么交代?”说话间,荣彦晞已经站在了秦风幕的身侧,听得秦林慕这般言语,便抬头看了秦风幕一眼,只见秦风幕面色淡然,却一身凌然教人不敢轻易靠近。
“华阳宫的婢女不敬,不知皇兄该如何处置?”秦林慕冷道。
闻言,秦风幕掉头望着荣彦晞,冷声问道,“彦晞,可有此事?”
荣彦晞眸色微转,“奴婢该死,还望殿下宽宥。”
“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带回华阳宫,且让本宫瞧瞧,是不是该重新教教你何为宫闱尊卑!”音落,便有内侍上前,架起荣彦晞往华阳宫方向走去。
“二弟放心便是,华阳宫的奴才,本宫自然会教训,就不劳二弟费心!”秦风幕冷笑,拂袖而过。
身后的秦林慕险些气的吐血,一张脸乍青乍白,难看至极。
秦风幕说得清秦,华阳宫的事情,秦林慕最好莫要插手。明里是简易的一句话,实则却是警告。一句宫闱尊卑,让秦林慕七窍生烟!没错,无论秦林慕怎么做,秦风幕都是嫡长子,若按照祖制,秦风幕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虽然秦恭并未真正册立秦风幕为太子,但若长此下去,只怕也是为时不远的。
群臣拥护,民心归一,到时候也由不得秦恭。
秦风幕,我们走着瞧!
不远处,秦风幕与荣彦晞并肩而立。
“你何以会遇见他?”秦风幕冷眉问。
荣彦晞张了张嘴,刚想告诉他有关假山之事,奈何自己也没有证据,实在不宜现下就说,免得秦风幕万一不信反倒生疑了自己。思及此处,荣彦晞轻松道,“小幺子来报,你朝堂被人刁难,故而我前来看看。谁知反倒见着二皇子,算是出门忘了看黄历。”
“你却也发了一通威风,不是吗?”他可是看见她动手的。
面色紧了一次,荣彦晞羽睫微颤,“既然都已看见,为何你方才……”
“自打韦国回来,你便不同寻常,有什么瞒着本宫?”秦风幕声音低柔,但是寸寸成冰,稍有不慎,便若利刃加身,将人刺得浑身是血。
“没有。”荣彦晞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与鬼面人的关系,何况血魄珠还无法完全与自己融合,若然告诉秦风幕有关墨门宗主之事,保不齐他要对付鬼面人。若是鬼面人一去不返,那自己这条命只怕是要报销的。
横竖都是死,她若不说,现下还有一线生机。
鬼面人是断不能落在秦风幕手里,换言之,秦风幕也不能伤在鬼面人手里。
墨门岂是容易对付?自从鬼面人将她救出韦国皇宫,她便知道放眼天下,能与之匹敌的只怕寥寥无几。而秦风幕,未必是鬼面人的对手。
想着此处,荣彦晞便又道,“不过是跟着美姬学了些皮毛,如今正好派上用场。怎么,你却不信吗?”
提及美姬,秦风幕便不再多言。
到底美姬也算是一条好汉,乱箭射死算是忠节烈女。若不是美姬替了荣彦晞,也许此刻埋在黄土之下的,便是荣彦晞。
“回去吧!”秦风幕沉吟了许久,才开口,却是拽过她的手,步步朝着华阳宫走去。
“如果……如果我没有在美姬的手心里写上刺君二字,也许她不会死。”荣彦晞时至今日还是无法释怀。
秦风幕站住脚步回头看她,“她若不死,便是你死。本宫宁愿死的是她而不是你。”
羽睫颤了一下,荣彦晞面色冰凉,“秦风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秦风幕冷笑两声,眼底却晕开一冬的霜雪,有种寒梅傲立的迷人之光,“若是迫不得已,自然另当别论,若是……你敢背叛本宫,本宫会不惜一切杀了你!本宫言出必践,你最好记在心里。”
荣彦晞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却依旧没能找到真正的颜色,唇角微咧,扯出一个字,“好!”走了几步,她却反握住秦风幕的手,十指相扣,她低低道,“秦风幕,若你骗了我,我也会杀了你!”
他脚步放缓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的握住她的手向前走。
衣袂蹁跹,这一身华服何曾入过她的眼,何曾入过他的眼。她的心在这里,他的心在天下,到底是谁的心太高,容不得小小的私心?
很好,彼此相爱相杀,果真是极好的。
可是……若然真有那一天,到底是谁的剑有勇气贯穿对方的心脏?
“如果我死在韦国的皇宫,你会怎么做?”华阳宫门口,荣彦晞站住脚步,这个问题纠缠了她很久,却一直没能问出口。要知道,如果那日没有鬼面人,她真的会死在韦国的皇宫,跟邢昂那些人一样,被压烂,最后找不到一具像样的尸身。
秦风幕顿住脚步,“没有如果。”
他惯来这般冷淡,荣彦晞笑了笑,便也不再多问。
有些问题是不会有答案的,她过多的纠缠不过是作茧自缚。待回了华阳宫,荣彦晞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温骅。这厮一句话,害的她险些撞在秦林慕手里。
秦风幕一贯先去书房,荣彦晞便四下找寻温骅的踪迹。
温骅一贯的坐在栏杆上,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酒壶,慢慢悠悠的喝着酒。他便是时刻离不开这些黄汤,好似酒仙临世,世俗与他无关,天下也与他无关。若他是一殿君王,荣彦晞有理由相信,他愿倾天下换酒喝。
“你倒乐得自在,却生生害死了我。”荣彦晞冷眼,一把夺过他的酒壶,作势要摔碎。
“哎,那可是十年陈酿,你可别掼碎。”温骅急忙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荣彦晞手中的酒壶,“不过是场劫数,你现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如何说得害死二字。若我真心要害你,你岂能回得来?”
荣彦晞晃了晃还剩半壶的酒,“我问你,为何要我见到秦林慕?”
“他这一身的病都是因你而起,自然要你去见一见成效。”温骅咽了咽口水,“赶紧将东西还我,我再告诉你实情。”
思虑几分,荣彦晞将酒壶还给温骅,“你且快说。”
“我问你,二皇子是否面色不佳,气息急促,身子暴瘦?”温骅问。
荣彦晞都瞪大眸子,“你何曾见过了?确实是这种样子,与先前判若两人,看着格外虚弱,只是精神尚可。”
温骅冷笑两声,“便快要掏空身子,精神尚可又有何用?”
“这是为何?”荣彦晞愣住,万料不到这么严重,“什么病?相思病?”
不远处,秦风幕缓缓而来,温骅便敛了眉色,轻叹两声。
眸微微挑起,荣彦晞凝了眉。
却听得秦风幕冷冽道,“你何不直接问本宫更为清秦?”
“你这是什么意思?”荣彦晞忽然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势必也跟秦风幕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脊背处一阵寒凉。蓦地,她的眉睫骤然扬起,“是那场大火?”
“百里香加上鸢羽花,配之火烧便得一味好药。”秦风幕不紧不慢的开口,望着荣彦晞微微一怔的表情,“那场火可是你亲手纵的!”
“是我下的毒?”荣彦晞话语清幽,早在很久以前,他便已经步步算计着她。便是要动手对付秦林慕,也是借了她的手,如此谨慎果真让人寒凉。
“却也不是。”温骅道,“情毒只需洁身自好,断情断欲三个月便可自行解去,若然纵情声色则会愈发加深。所以这二皇子也不过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荣彦晞冷笑两声,“这毒倒是新鲜,不知对女子是否受用?”
“此话何意?”温骅一怔。
“哪****也受着点,早晚断了对你们男人的心思,也落得一生清心寡欲。”荣彦晞无比潮冷讥讽。
却让温骅咽了咽口水,顾自端着酒壶朝一旁走去。
这话分明就是说给秦风幕听的,温骅自然识趣,赶紧走开!免得他好不容易找小幺子要来的一壶好酒,又要被荣彦晞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