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来眼皮一垂,掩住目中寒芒,他淡淡出言问道:“岳阳,你是何时被册封为北武城主的?”
“四年前我率领六百城卫在盘龙山巡逻之际与楚国巡卫发生冲突,斩一百楚兵,得省都赏赐,由副统领位提晋为北武城主。”商岳阳如实作答。
秦秋来轻轻点头,他冰寒的目光锁望武擂台上的郑鹰,此子乃是北武城少年一辈四大俊秀之一,虽然排名居于末位,可也有肉藏境八重天的修为,实力并不容小窥。
与此同时,武战场数以千计的观客将目光落至于武擂台,大家都好奇郑鹰能在几招之内解决这名唤作吴宇的无名之辈。
郑鹰一身漆黑戎装,鹰钩高鼻,长眉凌厉,负背两柄玄剑,冷傲的目光扫了一眼吴宇,便挥手冷冷驱赶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自己从台上滚下去,这话我只说一次!”
吴宇只是一名寻常庶民,穷到连护身战甲都买不起,参加武试只能身穿庶衣,手持寻常兵剑,偏偏遇到的还是有着北武城四大俊秀之称的郑鹰。
当吴宇听到郑鹰狂横不可一世的言语,便情不自禁的面露犹豫之色,已有几分退却的想法。
但随后吴宇步伐止住,面色复杂愈浓,他今年岁至二十,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武试,如果这一次都无法取得好名次的话,那么从今往后他将再无翻身的机会。
战,或有一线造化。
降,彻底沦为庸人。
吴宇紧攥长剑,鼓起勇气,对郑鹰低吼颤道:“请赐教!”
“赐教?”郑鹰眉梢一挑,面露讥讽笑色,他摇摇头大步朝着吴宇走去,嘲弄道:“你也配受我赐教?!”
武战场数以千计的观客都爆发出一阵吵闹音浪,现场气氛骤然乍起,许多人都未能料到,吴宇居然不降且战,敢剑指郑鹰!
这等以卵击石之事,在武试历史上极为少见!
“此子是在自寻死路,郑鹰可不是方龙象,此子行事一向残忍,他下场恐怕颇为凄惨。”
“这么多人看着呢,郑鹰应该不敢太放肆!”
“蠢货,他这是这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观战席上的议论之语连绵不绝,但绝大多数都是摇头叹息,看向吴宇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秦秋来见郑鹰与吴宇二人距离越发接近,眼看着即将交手,目光从武擂台上收回,他出言道:“岳阳,六年前郑鹰尚是孩童的时候,是不是当街驰马撞死了一位书生?”
商岳阳被这么冷不丁的一问,眉头紧皱,面露沉思之色,随后答道:“是有这么一事,当年郑鹰因此被判十记鞭刑,郑家也因此受罚千金!”
“他当街驰马本违反了朝歌王律,而且还撞死了人,为什么会只受了十记鞭刑?”秦秋来目光冰寒,声音却无比平静。
商岳阳面露苦笑,叹道:“当时我尚不是城主,只是副统领。而上一任城主李北啸与郑家关系颇好,郑家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中耗费了不少钱财,但因为民愤甚大,还是对郑鹰处以十记鞭刑,以示警告!”
秦秋来眼皮一垂,眼前情不自禁浮现数年前冯书匠温柔与严厉,耳边更是响起往事余音,他又道:“我记得那书生是有家人的。”
商岳阳面色复杂,叹息道:“那书生领养了两名先天残疾的孤儿,而那一年恰逢大雪,书生去世后,两名孤儿失去衣食照顾,没能熬过寒冬,冻死在了城外的一处茅草屋。”
秦秋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但双手却紧攥成拳,放于腿上。
商岳阳余光察觉到秦秋来的小动作,心弦一震,蓦然意识到秦秋来或许不是无故出言而问,一阵无形的压力悄然笼罩在他的心头。
而此时武擂台上的郑鹰和吴宇已经开始交手,吴宇见到郑鹰闲庭若步的走至他的身前,手中紧握着的长刀掀起一道寒芒朝郑鹰斩去,这一刀徒有蛮力,毫无巧意。
或许对于吴宇这种常人来讲,一刀挥斩,似无破绽,但对于郑鹰这种出身于世家宗族从小接受优秀武道教育的孩子来讲,吴宇朝他斩下的一刀时机不对、角度不对、力道不对、身法不对,此子在郑鹰的眼中可谓是有着百般破绽!
郑鹰面对这可笑的攻击,情不自禁发出轻蔑笑意,他身法自如的躲过这一刀,近至已与吴宇只有一步之遥,他宛如虎钳的左手猛然探出,一把抓住此子脖颈,猛然将其举过头顶,随后蕴有雄浑之力右拳狠狠地轰在此子丹田之上,吴宇遭受重创,一声哀嚎响彻四方,大口鲜血喷吐而出,手中长刀跌落在地。
当吴宇欲要抬起右手认输的时候,郑鹰大手拔出负背于身后的玄剑,只见到寒芒掠过,吴宇右身爆出一团猩红血雾,此子右臂蓦然掉落在地,郑鹰抓着吴宇的脖颈大手朝着远处一甩,此子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出武擂台!
“咚——!”
一道沉闷的重物落在地面上的闷声,砸在现场少年俊秀的心头之上!
待到胜负彻分,郑鹰傲立于武擂台,面露孤傲,并将玄剑放回背后剑鞘,只见到他环视四周一众将要参战的武试少年,冷冷出言道:“这就是愚蠢之人、不听教诲、自以为是的下场,你们可记住了?!”
武战场观众席上实力颇弱的少年一辈,见到吴宇的惨状后,心中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他们各个面色苍白,目露恐惧,已然将视郑鹰为洪水猛兽!
谁人刚刚都看得出来,吴宇手臂抬起半截是想投降,但郑鹰手段狠辣,居然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对方,并直接斩去吴宇一臂!
这等凌厉无情的手段,无非是在警告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弱者少来挑衅他的威严。
而那些与郑鹰差距尚不是很大的少年一辈,则阴沉着一张脸,他们本还想着遇到郑鹰试图搏杀,如今看来这个风险他们恐怕承受不起!
林无水看向郑鹰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厌恶,论实力郑鹰与她、秦洪歌、方龙象相差甚远,论恶名,此子声名远扬。
方龙象面露几分不悦,俨然是觉得郑鹰下手有些过重。
秦洪歌嘴角噙着淡笑,但看向郑鹰的眼神藏蕴不屑,迫不及待露出獠牙的人,多为弱者!
城主商岳阳见到郑鹰的狠厉一幕,脸色阴沉,颇为难看,但并未出言,而坐于一旁的商行志则神色凝重,思考着如果他在接下来遭遇到郑鹰,该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秦秋来他们一行人背后位置的数位少年,也加入了议论之中。
一名唤作方辰的少年,嗤笑讽刺道:“吴宇太蠢了,遇到郑鹰这种对手,应当早些投降,如今落的这般下场,实乃咎由自取!”
另一名少年眉头紧皱,摇摇头,冷冷反击道:“你出身于宗族世家,行事讲究趋利避害!可吴宇乃是底层庶民,今年岁至二十,此次武试是他唯一能够一展峥嵘的机会,如若把你换成吴宇,你作为底层庶民会甘心放弃最后的希望吗?”
方辰闻言一怔,随即目露沉思,几欲开口,只得牵强一笑,发出了一声叹息。
……
郑鹰见到少年俊秀们各个面生惧意,不禁目露傲色,并于众目睽睽从武擂台上一跃而下,走回郑家席位。
郑家一众后辈看向郑鹰的眼神又惧又羡,郑家族长郑西山对郑鹰微微点头,显然十分认可他刚刚杀鸡儆猴故以威慑的手段。
学院执事泰龙冷冰冰的继续宣布登台武试的俊秀名字。
时间过的飞快,历经了腥风血雨的淘汰赛,首轮淘汰赛逐渐进入尾声,也终于轮到了秦秋来,他的对手是一名唤作杨旭的少年。
可让人索然无味的是,这叫作杨旭的少年,身在场下的时候便早早提前认输,两个人连登足武擂台对视的机会都没有。
秦秋来目露疑惑,颇为不解,但倒也符合情理。
对于北武城许多少年一辈来讲,‘秋无姓’的恶名,如今远比郑鹰更为恐怖!
郑鹰登足武擂台不过斩断一条小鱼臂膀罢了。
‘秋无姓’只是与林北峰发生口舌之争,便在南庭阁当着学院执事以及数十人的面前,以摧枯拉朽之势无情的废掉了林北峰的武道根基!
而好巧不巧的是,杨旭是与秦秋来、林北峰都在最后一日前去南庭阁报选武试。
杨旭亲眼看到秦秋来以雷霆之势废掉林北峰,并飒然离去,徒留背影。
林北峰被废至今,看似显赫无比的林家,却连一个屁都不敢放,这也说明了‘秋无姓’的浑厚底蕴。
杨旭自然不想沦落像林北峰或吴宇一样的凄惨下场,索性于场下干净利落的认输,图求一个平安。
待到正午之际,武试前四十名少年俊秀诞生而出,现场气氛更为火烈,观客们都经验丰富的带足了干粮与水,少年俊秀们则大口朝着嘴中塞着牛肉干以来补充体力。
负责监考武试的学院执事,一手拿着干粮,一手拿着纸笔聚拢在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待到一个时辰过后,进入下午之时,学院执事泰龙手持鼓槌猛击战鼓,传出犹如山崩的鼓声,唤醒那些本在假寐且有些犯困的人们,众人闻听鼓声心神震动,纷纷醒来,待他们见到一名学院执事正在更替金榜,顿时便坐直了身子,目露凝重,一时之间,数以十计的目光聚集到了金榜上面!
秦秋来未受外界影响,正在闭眸假寐,商岳阳见到秦秋来的对手是谁后,面露郑重,出言道:“先生,您的对手是郑鹰,而且……第一战,便是你们二人!”
秦秋来闻言,蓦然睁开双眸,他抬头朝着金榜望去,见到位列与第一排的“秋无姓战郑鹰”后,藏于面具下的漆黑眸瞳,泛起一抹冰色,但随后他冷冷出言道:“正合我意!”
商行志见到自己的对手是谁后,暗暗长吁一口气,于是转向望向秦秋来,这郑鹰颇为棘手,秦秋来应该会与他有一场恶战!
苏菲抱着九尾妖猫,轻声提醒道:“先生,郑鹰曾拜于剑师门下,双剑之法极其凌厉,您当心一些!”
武战场的众人看到下午的第一战,乃是秋无姓对阵郑鹰,无不是面露振奋与兴趣之色,那本还有着少许困意的武者,都不禁精神了起来。
一时之间,议论之声,蓦然激起!
“嘶,有点意思!这下午的开幕一战,想必极其精彩!”
“秋无姓与郑鹰二人都是少年一辈的强者,他们二人更是伯仲之间,此战想必会十分惨烈!”
“不知二人谁更胜一筹!”
战局虽然尚未开始,可现场已经爆发出强烈的期待。
林无水、秦洪歌、方龙象等人,虽然神色不同,但都默默的打起了精神!
林无水目有憎恨,她看向坐于城主府席位的秦秋来,寒声呢喃道:“希望你不会提前倒下,我弟弟的仇,应当由我亲手来报!”
秦洪歌满面霜色,眼中有着一抹杀机,他默默坐直了身子,要看看秦秋来,究竟有几分斤两!
方龙象神色郑重,这是一个好机会,秦秋来与郑鹰交手,二人修为都在伯仲之间,想必会拿出一些底牌,如果能够提前窥伺,接下来的武试终于遇到了,他则能提前备好应对之策!
与此同时。
“可有信心?”郑家族长郑西山见到长子面临对手是强敌后,神色凝重的出言问道。
“初有威名的小卒罢了,父亲不必担心!”郑鹰起身之时,冷冷出言,随后于众目睽睽之下背负着两柄玄剑朝着武擂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