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惑觉得可笑,他面无表情:“无稽之谈。”
星祭并没有反对,反而像之前一样,神座惑越是无礼而不客气,她越是微笑而包容:“或许在您看来是这样,就像是我知道您的存在,也想释放灵魂气息找到您,但这本来是几乎不抱希望的事,您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并且救了我,或许,这就是命运。”
神座惑极为反感这种将世间一切归结于冥冥中的命运,他闭上眼睛反驳道:“那不是命运,那是愚蠢。”
星祭严肃的面庞如春风解冻,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但我就是那么‘愚蠢’的放弃逃走的机会,留在这里寻找您,您也是这么‘愚蠢’的来到我的身边,为了我不惜生命危险,我可以感觉到,您并不是因为先知和黑暗预言者的势力才如此的,不是吗?”
神座惑一时无言,他在刚出现时,就明确的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愚蠢”。
星祭眸中笑意更深,“并非因为‘黑暗先知’,仅仅是因为‘一面之缘的少女’,和不忍‘视其死亡’的理由,从而以身涉险,您,真是温柔呢。”
星祭接着笑着道:“我都快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了,未来的‘黑暗之王’,居然会是这样善良的人。”
神座惑有些气息不稳,他冷漠道:“你想多了,不过一时兴起而已。”
星祭面容出现一丝美丽到惊人的笑容,她缓缓站起身,慎重无比的行使先知礼节,然后跪在地上,面对神座惑。
“黑暗之「神」在上,星祭,正式向他神座惑宣誓效忠,从此以后,无论晴天还是雨天,无论冬日还是盛夏,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将忠于他,追随他,爱着他,将他视为最宝贵之物,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神座惑差点懵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风雨飘摇般的星祭阻止住他伸过去的手,而是慎重到犹如决定人生的询问。
“那么,你愿意吗?”
“……”
神座惑看着突然间跪下宣誓的星祭,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但看着她倔强无比的拒绝他伸过去要拉起她的手,而是摇摇欲坠,也继续保持跪姿,紫瞳紧紧的注视着他。
就像是,如果他不给出答案,那么永远不起来一样。
“……”
神座惑长久的沉默了,他无法理解这样发自内心相信虚无缥缈之物,甚至愿意陪上生命的做法,无论爱丽丝,圣合,还是如今的星祭。
为什么,她们都不愿意相信人可以做到的事情,而都是固执的认为,【命运】决定一切,所有的事物在冥冥中都有安排。
并因此,堵上生命与觉悟。
(真是…)
愚不可及。
但,即便出发点在神座惑看来如何愚蠢,如何的不可理喻,那份真心,他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
拥有「感觉」,可以清晰感到人类情绪的他,甚至被这种与他“淡漠”相异的炽烈真心与觉悟所震撼感染。
(唉…)
早知道,收拾完那只老蝙蝠后,就该迅速跑掉的。
“……”
目光所即,带着一丝稚嫩的可爱面容,此刻充满他所陌生的“坚定”与“决心”,那是直到世界尽头的,永不后悔的执念。
所以,神座惑理解了,即便他强行把星祭拉起来,她也会再次宣誓,等待他的回答。
他可以无视,可以拒绝,但在获得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前,她不会停止和放弃。
——这就是神座惑从星祭眼中读出的,她的“情绪”与“意志”。
那么…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真是越发的愚蠢了啊…)
神座惑闭上眼睛,似乎在嘲笑着谁,却更似自嘲。
(我。)
“我愿意。”
难以想象,好像是得到了决定接下来人生的回答,星祭流下泪水,她忽然紧紧抓住神座惑的手,神座惑感到一疼,像是被刺出一个伤口。
仿佛得到终生的伴侣,爱人相伴的承诺,星祭任由泪水划过脸颊:“真是太好了,谢谢您。”
“…不必如此,是我占优了。”
神座惑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效忠而已,灵魂层面的「忠诚誓约」都建立过了,有必要因为一个形式那么激动吗。
(当然有必要啊…笨蛋的王…)
星祭隐晦的注视着神座惑,把他有点异样的神情收于眼底。
星祭当然不会因为一个效忠而如此激烈,忠诚誓约早就发过了,她只是借此掩盖真的内容而已。
那不是“效忠”,而是“宣誓”,也是“仪式”。
她施展的礼节,不是「先知」向「王」的礼节,而是“少女”向自己“恋人”的礼节。
她宣誓的祈祷词,也不是效忠的词句,而是相爱的双方结下永远相伴,彼此伴侣的词语。
在见到「继承的王」之前,她其实经过很多种设想,黑暗预言者一脉也做出过无数种布置和应对。
但是,在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切准备都没必要了。
运输飞船上的巧妙邂逅,黑暗会议上一方相知一方不知的相隔相望,仿佛冥冥中牵引的城市相遇,以及最后,挺身而出,以身涉险的守护。
预言变化的震惊和笃定,感受到王的气息的惊喜,以为王独自逃离的满足与准备以死掩护,王却主动以性命相搏,保护于她的感动和喜悦。
以及到最后,看到他真面目的时候,一种“原来是你”,“原来如此”,“是你真的太好了”的感觉。
顺带一提,老师在死去前,针对王也做一些小预言,准确性不定,其中就有“新任先知的她可能爱上王”这样她当时不以为然的预言呢。
现在看来,正是准确呢。
真狡猾啊,明明作为追随者无比失职,让本该用性命去保护的王反而拼命保护她,明明在预言中“王仍稚嫩”是最多次出现的准确情报。
而她,在犯下这样应该以死谢罪的错误后,竟然还更近一步,不满足的想要渴求更多,想要获得王的恩宠和爱。
她,真是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了呢。
以追随者和属下的身份,她毫无疑问的僭越和欺骗了吧。
没有办法,谁让自出生以来就被视作下一代黑暗先知培养,从未有过自我的她,面对这样的王,“少女”的一面复苏并醒过来了呢。
或许,老师预言中,也只有这样前所未有,明明终将统领黑暗,却内心深处不可思议善良和温柔的他,才能“改变世界”吧。
星祭看着白皙如葱尖的手指,中指的部位,被她借着握手机会从神座惑手指上刺下的鲜血,施展秘术,形成了一个指环的模样。
这样,『戒指』也有了呢。
看着微微皱眉,不懂她在胡闹什么,却没有多加追究,反而在隐晦担心她的身体的神座惑,星祭露出神秘的微笑。
看似外表冰冷,实际内心十分温暖。
看似情感淡漠,实际对于在意的人比谁都关心,比谁都温柔。
王,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永远离不开您了吗。
从忠诚的角度,您真是大获全胜了啊。
真是狡猾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