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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好哇,颜渺。

三个礼拜后,陆北北从外地出差一回来就病倒了,春寒料峭的日子,加上近来的过度劳累,抵抗力下降,先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后来直接烧起来了。晚上在医院吊水,裴月要上晚班,没法过来,陆北北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输液大厅,耳机听着手机里的电台。

是王小波跟李银河的情书来往,不知道为何,陆北北最近对王小波兴趣极大,上次在微博上,不小心刷到一篇文章,是李银河20年后给王小波的信,里面有句:我爱过你,我仍然爱着你,万一灵魂存在,但愿我们还会相遇。他看到的当下,一个被打动,但凡是动用到“灵魂”这样的字眼,对于男生来说好像都不那么敏感,但陆北北着实有点喜欢,多么有趣的感情啊。

从颜渺那里借来了王小波全集,也没时间看,一直搁在床底下,却偶然在听书app上找到王小波的书信阅读,这不,这会儿正一边闭目休憩,一边倾听。听到那句,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陆北北闭着的双眼变得莹润,就在这时,手机弹来了一条消息。

“还在医院吗?”颜渺发来的。?“嗯,怎么?”

“市三医院?”

“是。”

“我来了。”

陆北北看着还剩大半的吊瓶,回道,“别来了,我快完了。”

“我都下地铁了。”

其实那会儿,颜渺刚上地铁。

陆北北继续一边听书一边从口袋里抽出售楼部的宣传单页,看了这么久唯一各方面都稍微合适的一处楼盘,位处5环以外的新城,陆北北从外地坐高铁回来的时候路过一次,附近什么都没开发出来,像末世一样全是钢筋结构跟塔吊,一片荒芜。小区户型从60平到360平,均价2万2,陆北北挑了98平的两居室,首付三成起的话要60万多一点,陆北北手头没那么多钱,可定下来目标,就能制定计划且更具体地实施起来。

手头的钱是远远不够的,父母能拿出来30万,问游见借个10万,自己才攒了4万左右,还有16万的空缺,全都是实实在在的数字,又真实又具体。陆北北算过来算过去,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摇摇头,再等等吧,下个月考试晋升考核,如果顺利通过的话,工资和奖金水平能上一个层次。年底之前手头凑个10万,这房子能等到陆北北凑够首付那天吗?陆北北心里没底。

颜渺来了,一进输液大厅,远远就看见陆北北孤零零的后脑勺,走到陆北北身边坐下,递过去手里热烘烘的华夫饼,

“喏。”

“来了。”

“这什么?”

“华夫饼啊,上次叫你给我带你就失踪那次。”

“都说了有事啊那次。”

“知道,也没怨你啊。”

“还热的。”

“对啊,快吃吧。”

“谢啦。”

颜渺抬眼看看吊瓶,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液体,“这瓶挂完还有吗?”

“还有一个小瓶来着,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

“我刚来你就让我走?”

“我一个人没问题啊。”

“我回去也没事啊。”

“嗯。”陆北北不说话了,

一只手从颜渺举起来的牛皮纸袋里拿华夫饼吃,

“要喝水吗?”颜渺问。

“不用。”

两个人相坐无言。

陆北北把那张售楼部的宣传单页塞在裤子口袋里,在颜渺发短信说到医院门口的时候。

“上次我借你的书,看完了没?”指的就是《爱你就像爱生命》,

“没呢?怎么?”

“我也是图书馆借的,要还的。”

“我尽快看完。”

“嗯。”

“知道为什么王小波每次书信的开头都写,’李银河,你好哇’吗?”

陆北北侧过脸看着颜渺,摇摇头,眼神里充满好奇,

颜渺眼睛直视前方空无一人的玻璃收费窗口,笃定又诚恳,“因为王小波是程序员,程序员做的第一个程序就是Hello world,你好哇,李银河——我的世界,哈哈哈,够浪漫吧。”

陆北北看着颜渺,看她兀自笑起来的模样,感觉吊进去的液体丝毫没让高烧退下来,反而烧得更狠。”

“颜渺,再等等我。”这句话陆北北没说出口,而是埋在心里。

晚上将近8点钟,水才吊完。

两个人并肩往小区走,裴月也从电影院刚下班,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半块西瓜,刚出水果店就看到陆北北熟悉的背影,旁边扎马尾的姑娘,应该就是隔壁的女生。

也没打算躲或是要怎样,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

“北北。”

两个人同时回了头,几乎是同时怔了一下,虽然两个人哪怕并肩走,但也隔着合适的距离,留给彼此的客气不管什么时候都没被打破。

陆北北看裴月笑得淡然,“阿月。”

“一起走,”裴月很自然地走到了颜渺的右手边,冲她浅淡地笑了一下,算是招呼。

“陆北北你烧退了吗?”裴月问的,

“吊完水护士给量了,37度2。”陆北北回道,

“还是有点高啊。”裴月说,

“总不能一吊完就立刻降下来吧。”

“明天还要上班?”

“得上啊。”

“请不了假?”

“嗯,倒也不是请不了假,也没什么大问题啊,医院不也去了。”

“噢。”

颜渺夹在他们两个中间一句话都没说,裴月注意到了颜渺的不自在。

“颜渺,”名字是陆北北告诉她的,“你也这么晚下班呢?”

“啊,不……不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去医院陪陆北北的事。

“她去医院陪我来着。”陆北北不是个多坦诚的人,在裴月面前,或是在颜渺面前,他不愿过多的掩饰。

“噢,这样。”裴月语调依旧自然。

“颜渺你比我小吧。”

“嗯,好像是。”

“听陆北北说你才19岁。”

“啊,是啊。”

“那你叫我姐啊。”

“你能不占人便宜?”这句话是陆北北说的,

“哈哈哈,占点便宜怎么了。”

颜渺有点不好意思,裴月比她想象的要开朗得多,“那我以后叫你,裴月姐。”

“叫我月姐好了。”

“阿月,你这社交能力,我朋友都被你撬过去了。”陆北北调侃到,

“哈哈哈,不准吗?”

三个人越聊愈热烈,走出了电梯。

陆北北蹬亮过道灯,三个人走出电梯,同一时间看到了坐在颜渺家门口的,抱着头的,颓丧又郁郁的,颜渊,身边还有一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

那一刻,他们上一秒还活络的气氛戛然而止。

颜渊抱着头的手松开,抬头看向了他们三人。

颜渺第一个走了过去,“颜渊”,虽然光线模糊,但是她看得很清楚,那个绑着麻花辫儿的少年。

陆北北跟裴月跟在颜渺的身后,颜渊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

之前颜渊寄给过颜渺一些家乡的特产,从而得知了颜渺家的具体地址。

“怎么了嘛?”

“颜渺。”

颜渊双眼红肿,陆北北看着这个落拓不羁的少年,和颜渺。

裴月在后面拽了拽陆北北的胳膊,对着颜渺说了句,“我们先进去啦。”

“嗯。”颜渺回头看了他们两个,准确地说,是只看裴月,而没有直视陆北北的眼睛。

陆北北被裴月半用着力推进了门。

颜渺看着眼前的少年,摸摸他的头,“进去吧。”

颜渊提起地上的包,两个人进了门。

倒了杯热水,递给坐在地垫上的颜渊,颜渊低头不语。

颜渺又递过来一条打湿的毛巾,“怎么啦?”

颜渊接过毛巾抹了把脸,“乐队解散了。”

几个字稀松平常般说出。

这几年市场上的摇滚乐队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颜渊几年前写出的那几首歌已经渐渐过时,他想创作出更多更好的曲目,可不知是因为压力太大,还是灵感有限,总是没有自己满意的作品,自己不满意就更不愿意拿出来给队员分享。就这么地,橙子乐队只靠着在星星酒吧的驻唱,勉强维持,有时候甚至还要成员们凑钱去录音棚录歌,最后放在网上却也反响平平。

乐队键盘手老陈因为早早就结婚,婚后经济压力太大,不得已选择了退出,吉他手小林也因为父母的多番催促,不得不放弃,打算回老家进父母安排的事业单位,鼓手阿喵承诺会不离不弃一直跟着颜渊,可颜渊没多大把握能给他光明的未来,几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解散。颜渊18岁就离家跟几个好友组了这个乐队,三年了,当初的豪言壮语踌躇满志早就被岁月的风沙吹平了棱角,颜渊不能看着成员们跟着自己有上顿没下顿,天天住地下室,键盘手还带着老婆跟他们几个大男人一起将就在地下室,每次颜渊看着嫂子,心里都是无限的歉疚。

成员们的决定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或者埋怨,月亮是遥不可及的,不是努力就能触摸,有时候甚至还需要点运气,六便士才是吃进去的每一粒米饭,穿在身上的每一件衣服,寄回家的每一分钱,没有一个人是容易的,他没资格去要求别人为了梦想而做出牺牲,晚上跟大家伙吃完最后一顿饭,虽然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前程惴惴不安,但表面上却故作轻松地嘻嘻笑笑,玩笑着说,十年后再重新聚在一起搞音乐,谁都知道那是妄言,可妄言听起来也能暂时地抚慰人心。

散场之后,送走了他们,颜渊从酒吧门口的夜宵摊,几乎是一路哭着走过来的。

颜渺不敢多问什么,之前就听颜渊透露过一两次,之前经常发朋友圈的他最近也很少更新,她心里知道,颜渊他们也快撑不下去了。

“住的地儿还有吗?”

“还有的,地下室能住到年底。”

“他们都走了?”

“老陈跟嫂子打算在城北开个早餐店,房子都租好了,小林明天的火车票,阿喵会住到月底,他还没打算好,可能会去唱片公司搞编曲,他编曲挺厉害的。”

“你呢?”

“我,哼……”颜渊发出冷笑,“饿死在街头吧。”

“你那么有才华。”

“也只有你会这么说,”颜渊叹了口气,“不行啦,没灵感啦,写不出东西了。”

颜渺不知道怎么安慰的好。

“晚上吃了吗?”

“吃了。”

“不过我又饿了。”

“我去给你下点面。”

“有鸡蛋吗?”

“你还点上了。”

“加俩。”

……

颜渺在厨房捣鼓了一会,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颜渊呼哧呼哧在她面前三下五下就扫完了。

“吃饱了?”

“颜渺别说你还真贤惠。”

“切……”

“以后打算怎么办?”颜渺还是担心啊,眼前的少年让她放不下,

“自己一个人闯呗,还能怎么办?酒吧老板挺好的,还愿意让我继续在那唱,没了乐队,我还可以唱别人的歌。”

“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吧。”

颜渊看着颜渺的脸,摸摸她的头,“你想让我坚持下去吗?”

“你自己的事干嘛让我拿主意。”

“会的啦,我那么有才华。”

“哈哈哈,就是,我以后要去听你演唱会呢。”

颜渊这当下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起身把碗送进了厨房,又在厨房的洗水池冲了把脸,出来的时候,“颜渺,我晚上不回去了。”

“啊?”

没等颜渺反应过来,颜渊就把地垫上的东西清出来,从床上拽了条毯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背对着颜渺。

颜渺坐在床边,不知所措。

“喂,颜渊……”

“赶快洗洗熄灯,我好累。”

“可这样不像话啊。”

“我睡了,好累……”颜渊没打算回应她的话。

就这样,在颜渺的房间里,颜渊在黑暗中沉沉地睡了过去,颜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

隔壁的陆北北自从进了门之后,就魂不守舍,刷牙的时候,没挤牙膏就往嘴里捅半天,裴月叫他,也是慢半拍才回神,从床底拿出那本《爱你就像爱生命》,也只是眼睛盯着而聚不了神,他不知道他眼前的书页上,正白纸黑字印刷着那句:我老觉得爱情奇怪,它是一种宿命的东西,对我来说,它的内容就是,碰上了,然后就爱上,然后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没注意那一行字,他脑中浮现的全是那个少年看颜渺的眼神,这让陆北北心绪不安,总感觉毛毛的要发火,他可不管什么对方眼眶红红的。

裴月从洗衣机里取出了洗好的衣服,故意叫陆北北去阳台晾,陆北北扔下书,啪嗒啪嗒跑得殷勤。

在阳台上一晾就是半个小时,裴月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陆北北还不肯回来。

他站在阳台上看隔壁,颜渺自始至终没出现过,面前露台上的塑料盆里,满满一盆衣服还绞拧在一起,纹丝不动,如同他的心。

直到裴月叫他回来关灯,他才念念不舍地回来。

躺在床上看手机,颜渺也没发过来任何消息。

陆北北跟裴月住了这么久也没解释过一句,颜渺究竟又有哪门子的道理跟陆北北解释呢。

801跟802的四个人中的两个人,度过了注定彼此都难忘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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