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奉一到了最近的村子里,犹豫了许久,还是找了人,和他们说了树林里有一个伤的很重的人之后,才离开了。
第二天,陆先生少见的在学子到达之前坐在学堂里。
学子虽然觉得奇怪,但并不放在心上。可是等到上课的时辰,先生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心人早就注意到课堂上空的两个座位。
陆先生自昨日拿到裴奉一的二十两之后,就明白他错怪裴奉一了。
因为他丢失的钱袋子里装的只有十两,而裴奉一却眼也不眨,居然把自己辛苦一年的工钱都交给了他。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就是裴奉一的破布袋子里不仅有十二两白银,居然还有一根手链。
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两年前元旦,他随手给裴奉一带回来的平安扣,没想到裴奉一居然留到如今。
他原本觉得裴奉一只是闹闹脾气,没有去处的他,总会回来。
“先生,该上课了。”学子小声提醒道。
陆先生这才回神,却注意到了除裴奉一之外的另一个空位。
“李二狗呢?”
“听说他昨天被人打晕在小树林里。”
说道昨天,陆先生立马就想到了裴奉一,但却立马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就凭裴奉一的身板,怎么可能打得过人高马大的李二狗。陆先生叹了口气,便专心给学子讲起课来。
没想到下午就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把裴奉一交出来。”学堂的大门重重被推开,李二狗的双亲站在门口,气势汹汹。
“请问,两位是谁?找奉一有什么事?”陆先生摆手让学子肃静,后问道。
“你就是陆先生吧。”妇人语气不善。
“正是在下。”
“我听二狗说了,裴奉一这野种平日就在你家里藏着吧,快把他交出来。”
陆先生这才知道面前的是李二狗的父母:“两位要是不介意,我们到后堂去说?”
“到什么后堂,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你是怕丢人吧。”
陆先生皱眉:“既然两位坚持,那还请说明来意。”
“我们是来找裴奉一的,他把我儿子打的半身不遂,你难道要担起责任。”妇人更激动:“看你养了那个小杂种,他这样也都应该是你教出来的吧,亏你还是读书人。”
“他并不在此。”陆先生回答,他看妇人表情不好,又说到:“夫人,一口一个读书人,又一口一个野种,那李二狗出言不逊恐怕也与两位脱不了干系吧。
“奉一专攻学业,文质有理,远超李二狗。他也多次受到李二狗的羞辱,但从不和我告状,我实在不信奉一会做出这种事,再说就算他真做了,也是李二狗先动的手,他自保又有何错?
“我身为先生,只重授业,而忽略了学子的心性,确实是我失责,不过两位身为父母,也不做好表率,两位还不反省自己。”
夫妇二人这下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
陆先生转头看着诸位学子,鞠了一躬:“在下在此先和诸位学子道歉。”
他又看着李二狗的双亲:“两位还要和我去后堂说吗?”
三人到了后堂,陆先生朝两人作揖,说道:“两位,先前我说话虽严重,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了。”
陆先生不想再从两人口里听到对裴奉一不雅的话,也就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奉一自昨日以来就不知踪影,要是他回来,我一定会问清楚。但我身为李二狗的先生,总该为他聊表心意。”陆先生拿出五两银子:“李家拮据我也听说了,还请两位拿上银子为李二狗找个好大夫吧。”
夫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说动,拿了钱就离开了,陆先生能隐约听到妇人小声和丈夫说他是在心虚。
但实在也不好再说什么。
陆先生做了什么裴奉一并不知情。
他离开时,除了身上的一套衣物之外什么也没带。
他先去了一趟教书的地方,不管雇主的挽留,辞了这份工。
为了参加省考,他就去城里找了几分小工,用了四个月,在将将开考前几天,才筹好了省考的报名费。
等到出成绩那日,他在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十五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
每三年,每个省里只向京都选举十五人,多则减,少不添。
而他并未听说这批学子里有几人能算是才高八斗,他虽不自信,但也不相信自己只能排在榜尾。
不过好歹算是过了省试,成了举人,得了进京赴考的资格。
接下来裴奉一便带着自己为数不多行李,踏上了进京的旅程。
遇到钱子越那一日,他还在为自己的明日而烦恼。
不久前,他染上风寒,昏迷了几日,以至于丢了在后厨打扫的工作,这下连剩饭剩菜都吃不上了。
他四处询问却屡屡被拒。
正当他一筹莫展,正坐失魂落魄走在街上的时候,突然撞上一个人。
那感觉就像是撞在棉花上一样。
裴奉一边想,边抬头说抱歉。
那是一位身着大裘的男子,他白皙的面庞有一半陷入了柔软的兽毛之中,还能隐约看到他微红的面颊。
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并没有因为浑身脏乱的他冒昧冲撞而带上不快,只小声回了一句:“没事。”
钱子越说完便自顾走开了。
“大少爷?”跟在钱子越身后的活计提醒了一声。
“没事,看他那模样,生活应该十分拮据,那些银两或许能助他些许。”
没想到两人才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裴奉一的声音。
“这位公子,你掉了东西。”
钱子越这下真是有些惊讶,但是在转身之后还是换上了微笑,他对拿着钱袋子的裴奉一说道:“多谢公子。”
裴奉一看钱子越接过钱袋,就要走开。
钱子越出声阻止:“我看公子面善,不知公子可愿意和我去客栈聊会天?”
钱子越看裴奉一略有心动,留下一句:“公子跟我来。”
裴奉一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轻信一个人。
他并不知道钱子越的目的,但是看钱子越已经走进客栈,他也实在不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