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给她倒杯水吧。”葛毅吩咐了一声，沈父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吧。叔叔也坐吧。”沈父听了，默默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摘下眼镜，抹了抹脸。
“发生什么事了？和我说说吧。”葛毅见女子捧着马克杯呆呆地坐着，便柔声问道。
过了好久女子才悠悠开口：“有她没我。”
“春月啊，伐要这样讲。”沈父的额头上抬头纹都拧在了一起。
“为什么有她没你？”葛毅温柔地问。
女子什么也没回答，只是默默流泪。
客厅的另一边，葛毅外婆用急救箱里的纱布紧紧按住沈母下腹部的伤口。
还好天凉，穿的衣服多，不然这血一定止不住。
“你可坚持住啊，120马上就来了。”
“不要紧的，死不了。麻烦你们了。”女人带着哭腔说。
“不哭，不哭。哭了伤神，你现在可要撑住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外婆把沈母搂过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身体又不好，不要抓她好吗？就是家里一点争执，她不是故意的……”沈母哭着说。
“这事我孙子会看着办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外婆心里很不是滋味，都这个时候了，做母亲的还在替孩子说话。
“我是医学院的，心里有数，没伤到器官。她要是真要我的命一下就可以杀了我的，她真的只是生病控制不住自己。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不能死在她前头，我还要照顾她，我还要照顾她的呀……”
“120急救，是你们家叫的救护车吗？”随着一阵门铃声，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沈父急忙从沙发上起身，打开门。
救护员将已经腿软的沈母安置在担架上，葛毅外婆帮忙照顾她，葛毅陪着面无表情、满是泪痕的沈春月陪在一边，沈父则进屋拿银行卡和医保卡。
“120坐不下那么多人。”急救员说。
“外婆，你先回家吧，要是我回来得晚就别等我了，早点睡。”
外婆一边答应，一边嘱咐葛毅路上看着点，别再出事。
葛毅外婆住的地方是浦东新区一个比较高档的小区，也是上海第一个全部精装修的小区。十五年前这里刚建成的时候只卖给外国人。因为葛毅父母在外企做高管，才有幸买了一套二居室的。八年前外公去世后，葛毅母亲怕老人家住在老房子睹物思情，就将中海这套空关的房子让给老人居住，老人家在浦西市区的老房子则装修了一番，租给了喜欢老中海风情的外国夫妇。
距离小区两个街区就有一家中海有名的三甲医院。不到五分钟，沈母就被送入了医院，进入急救通道。
医生见是刀伤询问怎么回事。
沈父回答说是不小心弄伤的。
医生皱着眉说：“这种伤口是要报警的，我们写的病历也要警察签字才可以的。”
“我也是医生，XXX医院的，你就写意外吧，一般不会查的。”
“那好吧，我先救人，报警这事一会儿再说。”急救值班医生见沈父有医师执照，而且是同一系统内另一家医院的同事也就不再坚持，拉上帘子，给病人的伤口做初步消毒处理。
原来都是医生，怪不得这女儿会得抑郁。
葛毅这么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莫小妍曾经对他说过，老师和医生家庭的子女更容易得心理疾病。
“我叫葛毅，住你隔壁，怎么称呼你？”医院走廊里，葛毅陪女子坐在等候椅上。
“你就叫我春月吧。”女子双手成自然妆放在大腿上，腰板挺直着，望着前方。
“你和妈妈吵架了？”沈春月个子不高，葛毅坐在她边上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为了看清她的面部表情，葛毅将双臂搁在大腿上，弯腰俯身转过脸去。
“我也不想的，可她就是不愿让步。”泪水在她眼中打转。
“我写了一本小说，放在网上没几天就有站内信通知我签约。我在网上查过的，这种被编辑找的叫A签，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拿到的，很多人写到十万才能申请签约。我想签，爸妈说等我写得多了再签。现在我都写到二十万了，距离最少字数三十万已经很近了，他们还是不同意，说我还没写完，万一写不完要赔钱。每次我想做什么他们都不同意，一点都不相信我。”沈春月抽噎了一下说。
“以前也是，我说考复旦，他们非要我考XX大学美院。每天和价值观完全不同、添添逃课的人在一起真的是快要疯掉了。然后学校里其他老师又不喜欢美院的学生，就连美院里的老师都说美院学生各种习惯没有别的专业的学生好，说我那么高的考分进XX大学美院可惜了。我说要退学重新高考，他们不同意。按照我的高考分数转到XX大学其他专业真的又不甘心。实在没办法，忍过了第一年。第二年的时候，我准备课余多花点时间一个人画画吧，他们又催着我好好读文化课，那我只好多花点时间背英语，积点高拿奖学金以后好就业。油画专业毕业找工作，要么专业好，留校做老师，或者到中专做老师，要么就做职业画家，不然还能找什么工作？人家复旦同济交大的毕业生找好工作都要挤破头，XX大学又没有这几所学校好，还是美院的，积点高奖学金拿得多又有什么用。”她再也忍不住了，噙在眼眶里的泪留了下来。
